元宵節上發生的事, 到底讓林柳上了心,所以在回來後不久,她便開始讓人調查龜齡的未婚妻。
隻是還沒調查出結果,便發現龜齡這幾日悶悶不樂, 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她也顧不得調查那個姑娘了, 趕緊找到龜齡詢問情況:“前段時間你不是還好好的嗎?這是怎麼了?工作上遇到問題了?還是說……你未婚妻出了什麼事?”
龜齡向來與林柳無話不談, 於是解釋道:“我這段時間去找胡姑娘, 卻總見不到人。她家裡人總說,胡姑娘生病了, 正臥床休養,無法見客。我到也不是非見不可, 但總有些擔心。”
林柳眨眨眼:“若是如此, 你拿自己名帖給胡姑娘請一個太醫,到時候問問太醫胡姑娘到底生了什麼病,也好讓你放心。”
龜齡失笑:“姐姐糊塗了?以胡大人的品階,難道還請不到太醫?”
林柳笑笑:“到底是你的一份心意。若是我生病, 季崧卻沒有一點表示,你猜我會不會生氣?”
龜齡一愣, 旋即恍然:“姐姐,我懂了。我這就去請太醫。”
說著便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隻是等龜齡回來, 他臉上的擔心不但沒消失, 反倒越發重了:“胡家沒讓太醫見胡姑娘,說是已經看過大夫, 不日便能好轉,讓我不必擔心。我也是在這時候才知道, 原來胡家竟然不曾為胡姑娘請太醫, 一直都隻是在外麵請的普通大夫。”
林柳聽到這兒, 已經有些明白胡家在搞什麼鬼了,不由冷笑:“你且等著吧,胡姑娘這病,隻怕好不了呢。”
龜齡一愣,想說“姐姐怎麼還詛咒胡姑娘呢”,但轉念一想,姐姐似乎從未對人口出惡言,這等詛咒之語更是從未聽過。
何況在他心裡,一個都沒怎麼見過麵對未婚妻,自然比不上姐姐的地位,於是張了張嘴,並未多言。
林柳挺喜歡龜齡的反應,但想到自己的猜測,心裡又是一股火往上竄。頓了頓,她道:“我看胡家這次不是誠心結親,我這便去找母親,將這門婚事退了。”
說著看向龜齡,“你也不要太在意胡姑娘,胡姑娘,她不值得。”
龜齡幾乎是下意識,便想到了元宵節那天晚上,林柳曾說,見到胡姑娘與另一名男子在一起的話。
他倒也不傷心,隻是微微有些生氣——
他自認這段時間做得也算不錯了,崧大哥是怎麼對姐姐的,他也有樣學樣,從未有過一絲懈怠。
誠心足夠,家世也不俗,且他品貌才學更是拔尖,年紀輕輕入朝為官,如今已是五品,任誰也知他前程遠大。
就這樣,胡姑娘竟然還與其他男人攪和在一起,元宵節更是拋下他這個正牌未婚夫,與一個野男人你儂我儂……
隻是想想,龜齡就要氣炸了。
林柳見他神色,發現龜齡眼底隻有怒火,不見半分傷心,心情倒是好了許多。
最怕的就是龜齡上了心,如今發現對方三心二意,會因此一蹶不振。
還好沒有。
林柳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龜齡的頭,起身去找賈敏了她將自己元宵節那晚看到的畫麵,與這段時間龜齡的遭遇一並告訴了賈敏。
賈敏也不傻,自然猜到緣由。
於是立刻換好衣服,帶著一群丫鬟就去了胡家。
因為知道沒有證據,賈敏一開始並未直接興師問罪,而是笑著開口問道:“聽龜齡說,貴府千金這段時間生病了,一直不見好?怎麼也不請個太醫瞧瞧?龜齡都將太醫請到胡家了,你們就算是為了讓他安心,也該讓太醫進去瞧瞧啊,不然何必勞我走這麼一趟?”
賈敏這話說不上陰陽怪氣,但讓聽著,卻總覺得不自在。
尤其她之前與胡家接觸的時候,態度還非常熱情。
兩相對比之下,哪怕是傻子,也知道賈敏這次來者不善。
胡夫人表情僵硬,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回什麼才好。於是囁嚅著,隻說了句:“勞煩親家太太惦記了。”
賈敏見她還在裝傻,當季冷笑出聲:“本夫人這次前來,為的就是探望一下自己的未來兒媳,我不辭辛勞,以長輩身份過來探望一個小輩,胡夫人總不會攔著吧?我也是女人,胡夫人總不能說不適合讓我進去探病吧?”
胡夫人表情愈發僵硬,卻怎麼也說不出讓人去探病的話來。
賈敏愈發篤定女兒猜測,笑道:“胡夫人,我擔心胡姑娘身體呢,你是不是該在前麵帶路?若實在不行,讓我請個太醫進去看看也行。胡夫人,你總得做點兒讓我安心的事兒吧?”
胡夫人額頭冷汗直冒,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好一會兒後,她實在頂不住賈敏帶來的壓力,破罐子破摔似的說道:“我女兒如今不在家,林夫人今日隻怕見不著了。”
賈敏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哦?不知令嬡去哪兒了?這身上還帶著病呢,怎好走親戚?方才我家龜齡上門探病,你們不是還說胡姑娘出不得門,見不了客?這才多久,人就不在府上了?令嬡是長了一雙飛毛腿嗎,跑得這般快?”
胡夫人被這話羞得滿麵通紅,隻能小聲道歉:“實在對不住,我我們也是前段時間才發現,女兒不知何時從房裡消失,也不知是到哪家親戚家裡去了。因為一直找不到,所以隻能托病,不敢聲張。林夫人放心,隻要找到我女兒,我們一定第一時間便告知貴府。”
賈敏都快被胡夫人的厚臉皮給氣笑了,也懶得再與她虛與委蛇,直接戳破了她假話:“不知去哪家親戚家了?我看不儘然吧?你家姑娘也不是這等不知輕重,連出門走親戚都不告訴父母一聲的人啊?怕不是跟著哪位情郎私奔了吧?”
胡夫人猛地抬頭,發現賈敏眼底的嘲諷後,頹然地癱倒在了椅子上。
賈敏起身,嗤笑道:“為了府上其他姑娘的名聲,胡家還是儘快給我一個交代吧,不然等我大張旗鼓地上門退婚,不但胡姑娘,胡家其他女兒的名聲,隻怕也壞了。”
說完轉身,徑直離開了胡家。
賈敏回去便將林柳與龜齡二人叫到跟前,將此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們:“胡家哪怕溺愛孩子,為了家裡其他姑娘的名聲,也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不管是繼續讓胡姑娘病下去,然後以此為由上門退婚,還是直接說自家女兒走丟,或是出家,總歸損害不了龜齡的名聲,你們大可以安心。”
龜齡點頭:“這樣也好,既然她不喜歡兒子,早日分開對我二人都好。”
林柳看向龜齡,見他沒有太大反應,對那胡姑娘的怒火倒是減輕了許多。
此後,林家上下便等著胡家上門退婚。
不久,胡家果然給了林家一個交代,卻不是他們猜測的任何一種,而是——
“你說什麼?胡姑娘久病不愈,於昨日早上,沒了?”
龜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完全不敢相信。
他找到林柳:“姐姐,你幫我查查,胡姑娘是否已經被胡家找了回來,並……”
胡姑娘與人私奔,確實讓他非常生氣,但他不至於為此就希望她沒了性命啊。
林柳看著龜齡不敢置信的樣子,歎氣:“你不要著急,胡姑娘應該沒事。虎毒還不食子呢,何況是人?”
“那為何……”
“這應當就是胡家給我們的交代,胡姑娘病逝,這門婚事自然就作廢了,你的名聲不會受到丁點兒影響。”
龜齡愣了下:“姐姐的意思是,胡姑娘沒死,甚至不曾被胡家人找到,所謂的死亡,隻是一個障眼法?胡家在撒謊?”
林柳看著龜齡,點頭:“確實如此。胡家若是這麼容易就找到了胡姑娘,也不至於拖這麼久,讓我們看出破綻了。”
但這結果也就比真的死了好那麼一丟丟,畢竟胡姑娘這身份已經死了,她以後隻能一輩子東躲西藏,或是換個身份繼續生活。
這世上已經沒有胡姑娘這個人了。
龜齡卻鬆了口氣:“她沒有死就好。”
至於其他……
龜齡自己都差點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了,哪兒來的時間去管胡姑娘在外麵的生活好不好,方不方便?他又不是聖父!
於是撒開手,不再關注此事後續。
賈敏幾乎想要馬上開始為龜齡挑選未婚妻,但胡姑娘到底是“病亡”,為了龜齡的名聲著想,此事不能太急。
至少,也要等個半年吧。
於是龜齡的婚事便暫時擱置下來了。
好在龜齡不介意,反倒覺得挺高興——
之前有未婚妻的時候,他不管去什麼地方,總要惦記著未婚妻,就算玩都玩得不儘興,如今可好,孑然一身,想做什麼做什麼。
賈敏見龜齡挺能自得其樂,於是便也不再著急了。
反正距離林柳成婚還有兩三年,龜齡作為弟弟,必須在姐姐出閣之後才成親,時間還早,實在沒必要著急。
而且有了胡姑娘的前車之鑒,賈敏這次小心了不少,哪怕覺得某位小姑娘瞧著樣樣都合適,也要認真調查一番,完全不敢太著急。
她不急不忙地,倒也真查出了幾個私下性格不太妥當的,這些個姑娘不是在家嬌縱任性、囂張跋扈,就是喜歡欺壓庶女、欺負下人,於是之後,賈敏就更小心了。
本來一切都好,賈敏也已經慢慢忘掉胡姑娘,開始憧憬未來兒媳會是何種模樣了,卻不想,之前都已經放棄了的忠順親王王妃,竟然再次頻繁出現在了賈敏出現的場合。
於是再一次地,林家陷入了被動之中。
林家人想不通,忠順親王家的女兒也不愁嫁,怎麼偏偏就盯上了龜齡呢?雖然龜齡樣樣好,可這世上總有比他更好的人啊。
賈敏倒是想要如上次一般,在忠順王妃開口之前,就給龜齡定下婚事,可她卻根本沒有合適的人選——
因為上一次相看後,她覺得還算滿意的幾個姑娘,在龜齡定親後的這段時間,都已經陸陸續續地定親了。
如今覺得不錯的幾個姑娘,在忠順王妃出現後,竟全都打了退堂鼓。
賈敏環顧四周,竟生出了孤立無援之感。
這時忠順王妃找上門來,一臉歉疚:“我早前便看出了林家不欲與忠順王府結親的意思,也第一時間選擇了放棄。隻是我那女兒向來喜歡讀書人,又對三元及第的林家公子仰慕非常,所以……”
她伸手拉住賈敏的手,“不知夫人能否告訴我,為何不願與忠順王府結親?我回去後,也好告訴郡主,讓她死心。”
賈敏看著忠順王妃,半晌後歎氣:“王妃應當知道的,不是嗎?齊大非偶!”
以他們家如今的情況,實在沒必要與皇家結親,這不但沒好處,反倒一堆壞處。
忠順王妃聽完,表情僵了下,竟真的點了點頭,然後便告辭離開了。
賈敏本以為,王妃回去將她的意思轉述給郡主知道後,此事也就完了。卻沒想到,等待林家的不是以前的平靜日子,而是……
一道賜婚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