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0089(1 / 2)

因為林如海的態度, 榮國府與林家之間徹底生疏起來,除了逢年過節走禮,也就隻有賈敏偶爾還會上門探望老太太了。

這次元春省親, 林家根本就沒有摻和的打算。

哪怕在被人看來, 親戚家裡出了一個皇帝寵妃是一件值得自豪,並感到榮耀的事情, 林家上下對此卻沒有太多感覺。

元春省親在半夜, 且天不亮就離開榮國府。

省親之後,偌大一個大觀園便空置下來,若非元春走時曾說, 讓人將大觀園騰出給家裡的幾個孩子住, 這耗費頗大的大觀園怕不是隻能封存起來,就這麼荒廢了。

元春走前,還曾開口, 讓人將黛玉接過去。

不過這次, 元春的話並未傳到林家, 因為王夫人接二連三被賈敏駁了麵子,已經完全不想再看到林家的人。彆說是請賈敏的女兒到大觀園小住了,就算是在榮國府, 遇上了賈敏去探望老太太,她都會立刻起身避開, 根本不願接觸。

賈敏對此樂見其成, 老太太每每隻是掃她一眼,便直接讓人離開, 既不會斥責於她, 也不會挽留半句。

王夫人便以為老太太這是忌憚她有一個寵妃女兒, 之後在府上愈發與老太太頂撞起來。老太太為寶玉挑了湘雲做孫媳, 兩個孩子平日坐臥一處,感情頗好,若是就這麼處在一起長大,順其自然成婚,指不定也是一對神仙眷侶。

王夫人卻覺得寶玉既然有了一個寵妃姐姐,湘雲一個孤女,便配不上寶玉了,於是給史家遞了話,讓人將湘雲接了回去。

人史家一門雙侯,雖然如今日子儉省了些,門第卻已經不是榮國府這個空有名頭,實則爵位已經被削到一等將軍的人家可比。若非看在老太太的麵子上,兩位史侯爺怎可能同意讓湘雲嫁給寶玉?

如今賈寶玉的母親都這樣說了,史家怎可能還將湘雲留在賈家?

於是接到話的第二天,史家侯夫人便親自到了榮國府,見到老太太將事情根由說了之後,便提出想要將湘雲接回家籌備待嫁之事。

賈母一聽王夫人這般作踐自己的娘家侄女,也懶得與王夫人分辨,立刻同意了侯夫人的請求。

不但如此,之後寶玉的婚事她也完全不準備插手,就等著王夫人自己挑選,看她能為她的寶貝疙瘩挑出了個什麼天仙來。

如今的榮國府,薛家早早搬走了,黛玉父母俱全,自然不會住在榮國府,原本還有一個史湘雲與賈寶玉作伴,偏偏王夫人瞧不上眼,暗自讓史家將人接走,好似人史湘雲是賴在榮國府不走一樣。

史湘雲雖然走的不情願,回家後也過得不如在榮國府時大手大腳的自在,卻也不必受王夫人的冷眼。

瞧著老太太似乎沒有再將她接去榮國府的打算,慢慢倒也認命,開始跟著兩個嬸娘學習女紅管家,等著嬸娘為她挑選婚事。

史湘雲認命了,賈寶玉卻因為她的離開,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他平日就喜歡與姐姐妹妹處在一起,如今身邊竟然隻剩三春,除此外再無他人,叫他如何習慣?

於是愈發地不愛著家,整日跟著一些狐朋狗友在外胡混。

賈政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反正無用。

後來想著,自己反正還有賈珠這麼個出息的兒子,也懶得再在賈寶玉這不可雕的朽木上浪費時間。

反倒是賈環抓住機會,時不時地奉承賈政一兩句,對賈政的話也奉做金科玉律,讓賈政好生歡喜,愈發喜歡這個庶子。連帶著對趙姨娘也愈發喜歡,他往常便有大半時間歇在趙姨娘房中,如今對賈寶玉徹底失望後,一個月幾乎與王夫人碰不上幾麵。

這天長日久的,王夫人也氣得慌,於是便在各種生活瑣事上拿捏趙姨娘母子。

趙姨娘隻是賈政姨娘,賈政本身又因為王家而對王夫人害怕幾分,且他也看重臉麵,擔心旁人說他寵妾滅妻,於是哪怕趙姨娘告狀,也隻能含混過去,最多從自己的私房裡麵拿出幾兩銀子貼補他們母子。

可次數多了,賈政也吃不消,於是隻能裝作不知。

這時間長了,趙姨娘自然對王夫人心懷怨恨。

偏偏這日,賈寶玉逗弄與賈環關係親近的彩霞,賈環當時也在場,見狀心生不忿,竟將蠟燈上的油推到了賈寶玉的臉上,想要將他燙瞎了眼。

寶玉也是運氣好,眼睛躲過了熱油,但臉上卻被燙出了幾個燎泡。

一番延醫問藥之後,賈環自然被罵得不輕,連無辜的趙姨娘也被王夫人叫到跟前狠罵了一通,之後更是借題發作,罰了趙姨娘到佛堂撿佛豆。

趙姨娘本就是個壞心眼兒,往日對賈寶玉在榮國府的待遇也嫉恨於心,如今更是遷怒了寶玉,恨不得將他弄死了事。

巧的是,不幾日賈寶玉的乾娘馬道婆得知消息後上門探望寶玉,與趙姨娘相見之後,一拍即合,趙姨娘拿出自己所有的悌己銀子,並一張五百兩的借據,讓馬道婆做法害死王夫人與賈寶玉母子。

馬道婆見錢眼開,果真答應了趙姨娘的請求。

之後榮國府便傳來消息,說是王夫人與賈寶玉二人在園子裡發瘋許久,連王子騰與史侯爺都驚動了,紛紛上門探望。也請了和尚道士,也送了符水,但就是不見效。

於是母子二人愈發糊塗,躺在床上昏睡不醒,渾身跟火炭一般。

老太太也是病急亂投醫,突然想起之前賈敏曾提過林柳手上有一種還算有效的符籙,於是趕緊讓人上林家請人。

若是平常也就罷了,遇上這種事,賈敏自然不敢耽擱,帶著林柳就要上門去探病。

林柳卻大致猜到這是哪一樁事,雖然如今被咒靨之人從賈寶玉與王熙,換做了賈寶玉與王夫人,但換湯不換藥,做下此事的定然是馬道婆沒跑。

於是隻回到房間拿出兩張符籙交給賈敏,並不打算去榮國府。

賈敏雖然理解,但見女兒對自己的娘家這般避之不及,連寶玉遇上這種事情都不願過去探望,也難免覺得失落:“若是你不想去,便也不去了吧。”

林柳見她誤會,趕緊解釋:“我並非見死不救,而是我手上能有的也就這種符籙而已,是否有用也全然不知,過去隻是添亂。但母親也不必擔心,我瞧著寶玉是有人護著的,之後自然有人會去解救他。”

賈敏對林柳的話還是相信的,於是心底情緒一掃而空,隻帶著兩張符籙便乘上馬車去了榮國府。

剛到榮國府,鴛鴦便引著賈敏去見老太太。

賈母視線在賈敏身後看了一眼,沒見著林柳,眼神黯淡下來。

賈敏笑著上前:“小麒麟身上有事走不開,卻也將上次那種符籙拿了兩張,讓我帶過來。”說著從袖袋將符籙拿出,轉交給鴛鴦,“你拿著符籙放在兩人身上,看看是否有用。”

老太太見到符籙,這才鬆了口氣,也懶得計較賈敏話裡的真假。

鴛鴦不敢耽誤,接過符籙就一路小跑著去了榮禧堂,不等其他人問話,便直接將兩張符籙放在王夫人與賈寶玉身上,一人一張。

放下之後,兩人身上的高熱褪下,體溫也恢複了正常。

這還是這許多天來,兩人第一次好轉。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著兩人,仿佛下一刻,母子二人就會從床上坐起來一樣。

但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母子二人除了身上高熱褪去,便再沒有其他任何反應,更不要說醒轉。

鴛鴦將此事告訴了賈母二人。

賈敏愣了下:“這符籙竟然真的沒有太大效用?”

賈母轉頭看來:“難道小麒麟將符籙轉交給你的時候,便知道這符籙對王氏母子不會起效?”

賈敏搖頭:“並非如此,隻是小麒麟說寶玉是……”她似乎不知道怎麼說,於是乾脆道,“小麒麟說,寶玉不會有事,過不久等人發現了他身上的變故,便會有人過來將他從如今的狀態解救出來。”

賈母愣了下:“有人解救寶玉?”

“應當是一個癩頭和尚和一個跛足道士,”賈敏失笑,“這兩人總是一起出現,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何妨神聖,但確實是有大本事的,若是他們過來,定然可以救下寶玉。”

說完又道,“小麒麟手上的符籙,便是他們給的。”

賈母這才鬆了口氣,又開始期盼起一僧一道的到來。

一僧一道為了自己的修為,將賈寶玉盯得很緊,隻是前段日子被警幻找了點兒麻煩,險些著了道兒,這才疏忽了賈寶玉這邊。

誰知就是這麼幾天功夫,賈寶玉就遭了算計?

一僧一道饒是心胸開闊,是早已得道的高人,此時也想罵罵咧咧幾句,好發現自己心頭怨氣。

一僧一道急著脫身趕回賈寶玉這邊,榮國府內卻已經鬨翻了天——

原來那趙姨娘見王夫人母子昏睡不醒,便攛掇著賈政將二人的棺槨都已經打好了。那賈政本也不喜歡王夫人,對賈寶玉更是橫看豎看不順眼,見二人出事,太醫看了也無能為力,僧道上門更是毫無用處,便果真信了趙姨娘的話,覺得母子二人沒什麼好活了。

他也不覺得傷心,除了安撫傷懷的賈母外,竟是想要讓人將白事籌辦起來了,還說什麼兩人是天命如此,救不活了,於是撒手不管。

反倒是一直不著三五六的賈赦仍舊四處忙亂,四處打聽到底什麼有效,也都想方設法地將東西給弄回榮國府,想要再試著挽救一下王夫人與賈寶玉。

賈敏看自己留在榮國府果真無用,反倒要讓賈母身邊的人分神來伺候自己,於是待了半日便離開了榮國府。

賈母也沒挽留,隻是一味地等著賈敏口中的一僧一道。

隻是三日過去,王夫人與賈寶玉已是出氣多,進氣少,眼瞧著就要不好了。

榮國府內更是一片哭聲,那襲人更是險些哭斷了氣。

又是一陣忙亂之後,那一僧一道才敲著木魚姍姍來遲,二人討了賈寶玉身上的通靈寶玉,一番唱念做打,念了些尋常人聽不懂的話,又做了些尋常人看不懂的施為後,便翩然離去。

賈赦下意識追了出去,卻早已找不到他們的身影,又不由失落地歎了口氣。

邢夫人追出來,見著他的神態,哼了聲,又轉身回到了榮禧堂內。

當天晚上,賈寶玉與王夫人母子便醒了過來。

賈母聽了消息,下意識年了句“阿彌陀佛”,然後便帶著丫鬟去了榮禧堂探望賈寶玉。

母子二人養了三十三天後,身強體健,百病全消。

榮國府在二人醒來之後,生活才算是步入了正軌。

得知王夫人與賈寶玉病愈,賈敏自然是要上門探望一二的,倒不是說多關心這對母子,隻是總得露個麵,免得讓人說嘴。

此後倒是又風平浪靜了一段時間,隻是不久,榮國府便再次傳出兩樁閒話,偏偏則兩樁閒話還都是與賈寶玉相關——

一則是那忠順親王府的琪官兒蔣玉函私逃,因與賈寶玉私交甚好,所以派人去榮國府詢問,熟料賈寶玉矢口否認,那上門的長史官卻是耳聰目明之人,一眼便認出了賈寶玉身上掛著的汗巾子是蔣玉函的貼身之物;二則是賈寶玉淫辱母婢,逼死了其母王夫人身邊的一個叫金釧兒的丫鬟。

那賈政本就重禮教好麵子,他自己謹言慎行,對女色敬而遠之,如今房中也也就隻有一個早已失寵的周姨娘,並一個趙姨娘而已,不料卻因為兒子的風流韻事被忠順親王家的長史官給找上門一通問責。

琪官兒一事本就讓賈政惱火,覺得麵上無光,誰知緊跟著便知道了金釧兒投井一事,當即氣得腦門兒青筋直跳,讓人堵了賈寶玉的嘴就打了十幾下。

見小廝下手太輕,他還覺得不夠,竟然推開小廝自己拿起板子死命下手,足足打了四十多下。

打累了,歇一會兒,罵一頓,還想再打。

若非小廝見狀不妙,趕緊讓人將王夫人與賈母都請了過來,賈寶玉隻怕會被活活打死也說不準。

榮國府內對此事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外人不得而知;但外人知道此事後,對著賈寶玉是個什麼看法……

賈敏聽完便當著林柳姐妹的麵兒唾了一聲:“雖然早知母親想要將人養歪了去,卻也不能養出這等淫辱母婢、流連倡優之人啊。若是父親泉下有知,如何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