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葉藜的質問, 黑衣人緩緩轉身, 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他卻做得無比緩慢。
更詫異的是, 隨著他開始轉身,漆黑剔透的“身體”也開始消散。
從雙腳開始, 一路往上蔓延到膝蓋, 再到胸口,速度極快。
場麵雖然驚悚, 卻莫名炫目。
這人的身體, 仿佛是漫天星輝凝聚而成,潰散時華光璀璨, 照耀山丘。
當他終於轉過臉, 麵朝葉藜的時候, 潰散已經波及到他的下巴。
四目相對的瞬間, 葉藜驚訝的發現,這人眉心中央, 有一枚淡金色的徽印, 形似英文字母“M”, 筆觸飛揚, 熠熠閃耀。
更離奇的是, 這枚徽印,跟AI鬥米交給葉藜的那枚胸針上的圖案,蜜汁相似,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難道這個黑衣人, 也是獸語者?
不等葉藜想明白,那人已經徹底潰散,原地隻剩一團還沒來得及消散的光點。
葉藜忍不住伸手攥住,星輝落在她指尖,迸發出最後的光芒,倏然……沒有消散,直奔她的眉心!
微微卻持續的刺痛,讓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再睜開時,發現布蘭登校長站在她麵前,神色古怪。
葉藜有些懵,伸出食指揉揉眉心,似乎多了什麼東西。
她走到山頂擺放的水晶燈前方,為了增強光效,這些晶燈身上,都鑲滿了拇指大的小圓鏡。
她湊近了仔細看,驚訝地發現,自己眉心多了一枚“M”形徽印,跟剛才那位黑衣神秘人臉上的一模一樣,仿佛是他把印記挪到自己身上了!
怎麼會有這麼詭異的事情?
葉藜滿臉疑惑,布蘭登苦笑著安慰她:
“彆驚訝,小雲藜,這是你母親家族的徽印,按你母親當年的說法,不是家族裡所有的孩子,都能有機會獲得徽印……你是幸運兒。”
葉藜不覺得自己幸運,平白多了這麼個東西,任誰都覺得彆扭,尤其是對方授予自己徽印的方式,太過匪夷所思。
她問布蘭登校長:“這種徽印,可以隱藏嗎?”
“應該可以,你母親眉心也有這種徽印,平時大家都看不見,具體是怎麼做的,還需要你自己琢磨。”
葉藜微微放下心,眼前這位布蘭登校長,不管是不是母親的摯友,對母親的事情,知道的很不少,她試探著詢問:
“剛才那個人,是我母親的族人?他是怎麼出現在這兒的?他的身體……”
“他不是真身過來的,我們剛才看到的,隻是他的全息投影,在三A星域之外,還有無限的空間,無數的星域,星河之大,有些星球依舊很荒蠻,茹毛飲血,有些又特彆文明,掌握了我們匪夷所思的超能技術……躍躚隻是其中一種。”
葉藜了然,瞬間覺得自己是隻井底蟾蜍,又醜又無知,她指著眉心的徽印,問布蘭登校長:
“這枚徽印,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它最大的意義,是你被家族認可了,將來可以通過星際躍躚,返回祖星,但那顆星究竟在哪兒,你母親當年並沒有告訴我們。”
“……”
兩人邊說邊離開山丘,一起前往十七的住處。
房間裡,一切如常,收拾的整整齊齊。
窗前的玻璃罐裡,還插了一束剛剪下來的海芋,夜風吹過的時候,懸吊的風鈴叮叮咚咚,悅耳動聽。
葉藜一眼掃過,發現書桌上擺放一張全息信箋,用鵝毛筆壓住。
她拿起來仔細看,果然是十七留給她的告彆信:
“親愛的小葉子,小雲朵,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跟著家人返回故鄉……”
“我一直都欺騙了你,那天在黑石鎮郊外,我並沒有遇到車禍,是我駕駛飛行器躍躚的時候,錨定突然出現故障,失靈了,我被迫放棄原定目的地,在小鎮郊外迫降,磁場紊亂加上星波震蕩,人為造成一場潮汐,湖水和堤岸被我弄得一團糟,自己也傷到了頭部……”
“因為那些傷,我短暫失憶、失聰、失語,在豆花餐廳的時候,我是真的聽不清那些人說什麼,也不太懂你們這兒的語言……”
“大約三個月以前,我開始恢複記憶,感恩節以後,在藥物的幫助下,我差不多算痊愈了,在此要感謝我的姑媽,她在我出門旅行之前,硬塞給我一個醫藥箱……”
“親愛的小葉場主,我以母親的名義發誓,真的不是故意隱瞞你,有好幾次,我都在你門外徘徊,想著要不要告訴你真相,又怕我一旦開口,咱們的關係的就不複從前了……”
“另外,我也怕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的家族雖然很強大,敵對的勢力也很強大,如果被他們發現了我的蹤跡,我、你和整個金葉,甚至整座黑石鎮,都可能夷為平地……”
“我最榮幸的一件事,就是被你邀請,充任成年禮上的開場舞伴……”
“那輛凰鳥飛車,希望你會喜歡,雖然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真實存在的精靈,但我承認,它確實很美,也很適合你……”
“再見了,我最最摯愛的小葉子,小雲朵,希望我們可以很快再見麵,星域雖然廣闊,躍躚覆蓋一切……願神靈保佑你,願我夢中有你!”
……
葉藜坐在高背椅上,看得心情嘁嘁,這個狡猾的十七,居然誆了他那麼久!
從感恩節到現在,大半月過去了,他恢複了記憶,恢複了五感,卻一點口風都不透露出來,瞞得嚴嚴實實!
仔細回想,也不是全無跡象。
葉藜記得,上次阿諾跟他父親通話,自己站在旁邊的花叢裡,修剪蓬亂的枝杈,因為查爾夫人突然發難,曝出丈夫早年的“私情”,讓她驚詫之下,跌落了剪刀,十七走過來安慰他,還神預言了克萊爾會長和泰勒的宿怨。
當時她就懷疑,十七一個殘障人,每天窩在蘑菇園養玀,看事情怎麼會這麼犀利,原來……哼哼!
最可疑的,是他使用的擬音器,一開始的那幾種嗓音,機械又木訥,後來卻突然變得溫潤低沉,好聽到讓人耳朵懷孕,還透著跟他身份不符的慵懶和威嚴,八成就是他自己的聲音!
葉藜一竅通,百竅通,回想起十七剛來養殖場的時候,發聲全憑擬音器,嘴唇抿得緊緊的,感恩節前後,他卻開始翕動嘴唇,還誆她說唇形和擬音器發音保持一致,彆人就不會察覺他是殘障人。
騙子!
就是騙子!
可恥的大騙紙!
葉·傻瓜·藜從頭到腳被蒙在鼓裡,還傻乎乎地要帶人家去帝城遊玩,還邀請人家當自己的開場舞男伴!
笨到家了……
葉藜又氣悶,又難過,又不舍,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幾乎要淌下眼淚。
布蘭登校長安慰她:“這位十七先生,也許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既然他已經離開了……就順其自然吧。”
葉藜蹙眉,噘嘴,越想越不滿意。
十七哪怕是離開了,也沒有提及他的真實姓名,來自哪裡,他的家人是怎麼尋覓到他的,都沒有說清楚。
布蘭登校長頗通世情,微笑著勸慰:
“小雲藜,你可能不知道,躍躚作為一種出行方式,並非百分之百安全,偶爾也會出現失誤和事故,十七算是運氣很好的,隻是頭部受了些損傷,失憶失語,大半年時間就恢複過來,絕大部分遭遇這種災難的人,下場都是死亡,連屍體都不會留下,直接被星波和亂磁波撕碎,湮滅在空間黑洞裡。”
葉藜驚駭:“這種事故……發生的幾率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