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聖誕節, 黑石鎮都會舉辦一場舞會, 邀請全鎮的人參加,今年的場麵尤其盛大,但伯特兄弟不在邀請之列。
這倆人平日裡趾高氣昂, 自覺高人一等, 但在黑石鎮的任何地方, 禮堂、教堂、賓館、酒館、餐館……都是不受歡迎的人。
他們走在小鎮的馬路上, 不會有任何人跟他們打招呼, 走進酒館裡喝酒, 服務生也裝作沒看見他們,其它酒客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說笑戲謔, 完全把他們晾在一邊。
醉醺醺返回莊園的時候,一路上總會出現很多意外, 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到家裡,全憑運氣。
像阿爾瓦今晚的遭遇, 他們早就習以為常, 平常儘量縮在莊園裡不出來。
迫不得己出來一趟, 也得小心提防,不要被小朋友的彈弓射中屁屁,不要被扔在道路中間的蒺藜紮破腳心, 還有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大狗, 追著他們齜牙咧嘴。
小鎮那些快餐店、理發店、麵包店、水果店、日用超市、畜牧商店的老板們,也都對他們冷眼相待。
兄弟倆在黑石鎮的日子,真的很難熬。
他們做夢都想揚眉吐氣, 讓所有蔑視他們,羞辱他們的鎮民,都跪在他們腳下,哭泣,哀告,求饒。
差一點點,他們的惡念就得逞了,溫桑和布蘭登校長的出現,打破了他們的幻想。
糟心的日子,還得硬著頭皮苟下去。
阿爾瓦被葉藜戳破身份,惡行無所隱遁,淪為全鎮公敵,被迫公開跟這兄弟倆走在一起,處境可想而知。
一開始,他還咒罵鎮上的人愚昧無知,刁鑽無恥,漢克警長的突然到來,讓他驚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明麵上,漢克並不是來找他的,而是來詢問伯特兄弟:
“這張照片上的三個人,你們認識嗎?”
伯特兄弟一頭霧水,接過照片瞄了一眼,整個人都僵硬了,蓇葖著嘴欲言又止,不說認識,也不說不認識。
阿爾瓦站在一旁,瞥了一眼照片,赫然是他剛處理掉的那三名下屬!
他們都參與了綁架哈裡的案子,為了避免後患,攀咬出他這個主謀,他在聖誕節前設計了一場事故,讓三人原地斃命。
蹊蹺的是,事後警方隻找到兩具屍體,另外一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憑空消失了。
警方搜尋72小時以後,鑒於“地勢複雜,環境惡劣”,放棄了搜救工作。
失蹤的那個人,即便還沒有死,也隻能躺在角落裡等死了。
阿爾瓦對這個結果很滿意,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但現在,漢克警長登門,拿出了那三個下屬的照片,讓伯特兄弟辨認!
阿爾瓦心思急轉,想不明白哪兒出了紕漏。
眼前這個漢克,不過是黑石鎮上一個芝麻粒大的小警長,他是怎麼知道這那三人曾經來過伯特莊園?
伯特兄弟這邊,又該怎麼解釋跟這三人的關係?
稍微露出點馬腳,被警方順藤摸瓜,查到他們是從墨爾郡潛伏過來的,再扯出綁架哈裡的案子,後果難料。
阿爾瓦驚悚了,矢口否認:
“很抱歉,漢克警長,我們從沒見過這三個人,最近這段時間,莊園裡隻來過我一個客人,沒其它人過來。”
“是嘛,可是有人看見,這三個人都在伯特莊園出現過,就躲在棘園試驗田的那座鐵皮屋裡,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隻有窗紙戳破幾個小洞,目擊者一時好奇,靠近那個破洞往裡麵瞧了幾眼,發現這三個人躲在裡麵,喝酒聊天……”
阿爾瓦抵賴到底:“漢克警長,也許是目擊者看錯了,那三個……隻是莊園雇傭的技工,乾完活就離開了,根本不是照片上這三個人。”
“你確定嗎,阿爾瓦先生?”
“我確定。”
“很好,我會把你的口供記錄在案,還有伯特和伯尼,你們的說法跟阿爾瓦先生一樣嗎?”
“一樣的,漢克警長,那三個人是我們臨時雇用的幫工,不是本地人,乾完活,領了工錢就離開了,他們的長相我還有印象,絕不是照片上這三個人。”
……
漢克警長剛一離開,阿爾瓦就咆哮起來:
“你們兩個蠢貨!怎麼會讓彆人發現他們藏在莊園裡?”
伯特兄弟滿臉苦相,他們把人藏在貓眼棘試驗田,以為萬無一失,誰知道哈倫鎮長會領著一群人來參觀!
觀就觀了,還把三人的長相記得清清楚楚,通報給警方。
兄弟倆不信有這麼巧的事,懷疑他們是被人盯上了:
“阿爾瓦先生,那三個人鬼鬼祟祟的,來到莊園以後,閉門不出,除了喝酒就是罵人,他們到底惹了什麼麻煩?怎麼會突然死了,還死在一起?”
“是啊,阿爾瓦先生,這太蹊蹺了,他們該不會是被人滅口了吧?”
“人命關天,我們要不要跟警方坦白?免得被牽連進來……”
“……”
阿爾瓦氣得臉色青白,怒斥這對兄弟:
“閉嘴!這件事跟你們沒有關係!不要多嘴,不要惹禍上身!”
伯特兄弟的慫話戛然而止,心裡直犯嘀咕。
他們雖然從頭到腳冒壞水,都是小打小鬨,殺人放火這種事,一件都沒乾過,突然牽扯進三條人命,還被蜀黍找上門,不驚慌是不可能的。
阿爾瓦表麵鎮定,其實也像驚弓之鳥,躲在房間裡原地轉圈,比熱鍋上的螞蟻還煎熬。
三條人命啊,外加哈裡和那對兄妹的命,一旦曝光,他就完蛋了!
更棘手的是,他還要考慮怎麼處置伯特兄弟。
原本,這件事跟這兄弟倆沒多大關係,就是遵照他的吩咐,收留那三人在莊園裡暫住幾天,避避風頭。
因為漢克警長的到來,事情變得複雜了。
伯特兄弟隻要沒蠢到家,就能猜到是他殺了那三個人,還可能告訴阿芙雅那個壞女人。
為了永絕後患,這兄弟倆,連同阿芙雅這朵交際花,都留不得了。
憑阿爾瓦自己,辦不成這樣的事,必須求助他的父親,讓那位雷焰家族的現任家主,在兒子和情人之間,做一個選擇。
開口求助父親之前,阿爾瓦費儘心思,想打聽到這件事的“目擊者”和“舉報人”是誰?
漢克警長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阿爾瓦憤懣無奈,仔細回想那天進園的“參觀團”,男女老少三十多人,有從帝城來的,有黑石鎮本地的,鬨鬨哄哄一大群,很難猜出是誰好奇心旺盛,趴到鐵皮屋上窺視。
事已至此,抱怨、咒罵、遷怒都沒用,他顧不得糾纏葉藜,連夜返回白帝城。
葉藜站在溫桑的墓碑前,看著天空越飛越遠的小黃蜂,輕蔑不屑。
撞破阿爾瓦秘密的人,不是參觀團,是她。
她附在一隻虎頭蜂身上,悄咪咪溜進棘園試驗田,聽到鐵皮屋裡有動靜,小心翼翼地貼上去,看到三個精壯剽悍的男人,其中一個坐在牆角發呆,其餘兩人喝酒劃拳,罵罵咧咧,還提到了墨爾郡一家高級會所的名字,嘿笑聲猥瑣齷齪。
她以為是伯特兄弟的狐朋狗友,一哂而過。
今早瀏覽《帝都日報》,角落裡刊登了一則不起眼的探險事故,遇難者三人,其中兩人的屍體已經找到,配圖是一張三人生前的合照。
葉藜一眼就認出,這三個遇難者,就是躲在鐵皮屋裡的那三個壯漢。
突然團滅,是巧合,還是被滅口?
為什麼滅口?
為什麼躲在伯特莊園?
聯想到之前查爾諾跟阿爾瓦的通話,答案呼之欲出。
這三個人,就是綁架哈裡的罪犯,事情沒辦利索,被阿爾瓦當成“隱患”清理了。
葉藜思忖再三,悄悄告訴漢克警長,讓他去詐一詐伯特兄弟。
如果他們痛快承認,說認識這三個人,那他們可能真的跟這樁命案無關,如果矢口抵賴,那就百分之百有貓膩。
事實證明,她猜對了。
阿爾瓦火速返回帝城,找他父親商量對策。
伯特兄弟,也在他離開之後,撥通了阿芙雅的星鈴。
……
葉藜趁著他們內訌,再次上演了一出“空穴來蜂”。
怕被監控器發現,她特意挑了個天氣晦暗的日子,從傍晚開始,持續一整夜,一大半的蜂群都逃了出來。
黎明時分,還有一小半的蜜蜂被堵在試驗田裡,葉藜焦急,振翅催促。
無論怎麼催,一分鐘還是一分鐘,按照正常進度,她不可能有機會帶走全部蜂群。
吊詭的是,伯特兄弟仿佛睡死了一樣,日上三竿了,還躺在房間裡呼嚕,沒有來花田查看。
這給葉藜留下了充分的作案時間,從容拐走了幾千巢蜜蜂,安置在蜂山東北角那一大片崖壁上。
塔婭開心得手舞足蹈,大聲誇讚閨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