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明鏡(番外在作話)(2 / 2)

他找個理由搪塞過陸歸景:“曦微為我弟子,是我軟肋,明鏡台和穆家又是他軟肋,天下盯著我人多了去了。明鏡台和穆家,不能出事。”

他好像是天生不知道低調兩個字怎麼寫,委屈求全怎麼做。

落永晝根本沒有過低調行事,儘量避免引起他人注意,好暗暗保全穆曦微的想法

他從最開始,就是打著明晃晃把穆曦微放到他羽翼庇護下來的主意。

他明燭初光幾百年縱橫,誰敢動他的人?

在穆曦微尚未一飛衝天前,明處的劍聖弟子,絕對比暗處不起眼的身份有威懾力一百倍。

陸歸景信以為真,神情一凜,看起來搓搓手準備去負責明鏡台並入白雲間的事情。

“師叔放心,師叔做好了收徒的決定,我自會去按照師叔的吩咐做。魔族和心懷鬼胎之人,決計動不了師叔弟子的宗門家人一根毫毛。”

落永晝滿意道:“那就好。”

“至於穆曦微,我會陪在他身邊。”

落永晝說完最後一個字,身影已消失不見。

同時在第四州,談半生身形現於曉星沉最高的一層樓內。

他坐於平時自己處理公務的書案前,沉吟片刻,輕而緩地叩了兩下手指。

談半生這點力道發不出多響的聲音,卻觸動了某處機關,轉眼之間就有人先敲門環,隨後進來,恭敬跪在談半生身前。

他一身穿著打扮和曉星沉弟子格格不入,並非是繁複華美,色調明亮的星辰服飾,而是一身最乾淨利落的黑衣,不起眼極了。

曉星沉是卜算一道上第一大宗。

自然知道天下最多的消息,最隱秘的秘聞。

除卻明麵上習占卜觀星陣法的弟子外,曉星沉暗處另有一隊專門負責消息探聽、貿易和交換的。

跪在談半生麵前的人,便是其中頭領。

談半生說:“我要穆曦微事無巨細的所有消息。”

他在曉星沉中積威很重,頭領向是是最敬畏他的,奉行他的話就好像是在對待聖旨。

但這回頭領吃了一驚,連尊卑也顧不得就道:“尊主,穆曦微他…可是劍聖看上的那位穆曦微?”

不愧是人族消息最全的機構。

離落永晝說出那短短一句話才多久?頭領遠在第四州,倒是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

頭領壯著膽子說:“劍聖看上的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倒不是單純顧忌落永晝。

談半生和落永晝的交情之好,頭領也是大致知曉的。

白雲間身為仙道最後一塊淨土,沒有魔族眼線,沒有消息探子,除卻明燭初光之威外,未嘗沒有談半生的原因。

因為談半生對外人的心眼再多,對敵人的心思手段在狠辣,到自己朋友這裡,還是不可免俗求一個坦誠相交。

談半生不願意這樣對待自己的朋友。

此次若不是事情鬨得太大,其他幾宗,尤其是歸碧海托葉隱霜的福,鬨得極為沸沸揚揚,頭領還不一定能知道。

“無妨。”

談半生嘴上說著無妨,眉間卻被他攢出一道細紋,細紋裡分明刻著鬱氣。

這一分鬱氣在談半生身上,倒是顯得格外親切,就好像這位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曉星沉主,也是個會生氣會擔憂,有自己情感的人。

“不必顧忌劍聖。我懷疑穆曦微有問題,劍聖他…被蒙騙了也說不定。”

******

落永晝來到明鏡台山門前去尋穆曦微,拜托守山的弟子通傳一聲後,便站在山門口百無聊賴打量著明鏡台。

原來這就是明鏡台。

唔,山不及白雲間的多,也不及白雲間的看著巍峨仙氣。

靈脈沒白雲間底下埋得好,靈氣渾厚。

就連山間的宗門建築除卻古舊一點,也不如白雲間和山勢融為一體的那些來得連綿不絕,聳峙磅礴。

落永晝幾眼之間,挑出了一堆不好的錯處。

然後他在心裡非常順理成章地得出了一個結論:

穆曦微眼睛是真的不太好使。

還好有自己,出現得早,還能趁早把穆曦微拉回來。

修行之人走路速度也比尋常人快,不過一會兒,穆曦微便出現在落永晝跟前。

穆曦微見到落永晝,也是有些驚訝的。

雖說他一開始與落永晝的相遇算不得太愉快,好在穆曦微心胸寬闊,並不介懷,在山林裡一起烤過火吹捧過劍聖後,更是隱隱將他視作友人。

落永晝一早不告而彆,穆曦微本來以為他們之間緣分也算走到儘頭,沒想到還能再見。

他招呼間難免帶上兩分重逢喜意:“洛道友?洛道友來明鏡台找我,可是有事?”

“當然有事。”

落永晝煞有介事地應道:“你對我有救命之恩,這事我還沒報答過。”

穆曦微啞然:“原來如此,不過是舉手之勞,洛道友大可不必太掛懷的。”

落永晝嚴肅道:“不行。我洛十六行走仙道,一向持身端正,有恩必報有仇必還,若是不回報你的恩情,這件事傳出去,讓彆人如何看我?豈不是白百落了人家恥笑?”

穆曦微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還真信以為真:“那洛道友打算如何?”

落永晝:“這樣罷,最近一段時日,我便和你一道,同進同出,若是你遭遇不測,我也好施以援手,就能恩情相抵。”

為了能護著穆曦微一條小命,讓他能完好無損在魔族,在談半生手裡活蹦亂跳,落永晝也真是費儘了心思,找足了借口。

穆曦微不禁莞爾:“多謝洛道友的好意。不過這,大可不必的。我有自保之力,如真遇到我解決不了的險情,拖累洛道友,我更是不能安生,過意不去。”

落永晝:“……”

這倒黴孩子。

自己堂堂劍聖為了他穆曦微安危,甘願貼身保護,修仙界裡哪個人遇到不是恨不得跪地磕頭,高呼隆恩,眼淚水糊一臉都是輕的。

就他穆曦微有主見不一樣,好清純不做作,三番兩次拒絕得上了頭。

落永晝也很堅決,用來用去就是反反複複一句:“不行,我如果不報恩,你叫彆人如何看待我?“

穆曦微:“這點洛道友大可放心,我不會說出去,洛道友自是不必擔心旁人言語。”

落永晝不慌不忙:“可我已經說了。說給我師父師兄弟師叔伯師侄女,三大姑八大姨統統說了個遍。”

他穩居道德高地:“所以說你如果不答應讓我報恩,等我回宗門以後,我必定被我師父師叔伯師兄弟姐妹和他們三大姑八大姨指著鼻子罵。”

穆曦微:“……”

落永晝固然行事有幾分古怪,一開始還拿劍指過他,但經曆過一晚上相處,穆曦微對落永晝倒是好感居多。

相處一段時日就相處一段時日吧。

穆曦微無奈想。

這位洛兄有時候未免也太天真不解世事,想來是被家中晚輩養護得太好,一個人出去反而容易栽跟頭。

和自己在一塊,他至少能力所能及地看護一二。

於是穆曦微也默認了下來,不再推拒。

明鏡台是小宗門,管理得也鬆懈,並不禁弟子帶外來的友人一類入門,穆曦微索性帶了落永晝進去晃悠一圈,一圈晃一邊向他介紹。

穆曦微:“這是明鏡台正山門…”

落永晝嘖一聲:“我白雲間登仙階一萬八千階,山門一百八十八丈。”

也就穆曦微那樣的傻子不願意來。

穆曦微:“……”

他好脾氣地忽略了落永晝語中嫌棄挑剔之意,轉而道:“這是明鏡台主峰…”

落永晝再嘖一聲:“我白雲間主峰占地之大,一峰中能同時兼具一年四時天氣,山頂鬆柏經霜凍,山腰鮮花則盛開,如此奇景,天下獨一無二。”

穆曦微:“……”

即使以穆曦微的好脾氣,也有點維持不住笑容,不冷不熱說了一句:“白雲間為天下第一宗門,自然不同凡響。洛道友為白雲間弟子,身份也不同凡響。何苦來明鏡台自尋不痛快?”

落永晝臉皮很厚,不受他激,反而泰然自若地歎了口氣:“我也很想在白雲間享清福,可惜我的師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

穆曦微一聽他那一長串師就頭皮發麻。

落永晝:“所以我隻能來明鏡台報恩,穆道友你要是願意進我白雲間,我們兩個都能在白雲間享清福,兩全其美,豈不是妙哉?”

穆曦微:“……”

白雲間真的是天下第一宗門嗎?

怎麼這招收弟子的熱情看著跟丐幫似的,能騙一個是一個?

終於,落永晝在一處停住腳步。

那是山門正後,大殿門前,白玉作基底的架子上有明晃晃的雕花,日光下瑩潤一片,晃得人睜不開眼。

上麵架著一麵長寬皆三丈有餘的寶鏡,鏡麵如琉璃,折射七彩日光,青銅的緣邊鳥獸栩栩,花卉如生。

落永晝下意識覺得這麵鏡子很熟悉。

明鏡台…

這個稱呼也很熟悉。

好像和百年前哪件重要的事情有直接聯係似的。

但是他陷入回憶幻境的時間越深,天道作用下,落永晝就將百年後的事情忘得越乾淨。如今他除了模模糊糊有個自己在回憶幻境的印象,其餘忘得一乾二淨,與百年前的自己無異。

落永晝:“這麵鏡子架在這等要緊之地,可是有什麼講究?”

穆曦微尷尬輕咳一聲:“據說萬年以前明鏡台鼎盛時,曾有祖師異想天開,想煉製一麵跨越時空的寶鏡。”

落永晝:“……”

那還的確挺異想天開的。

穆曦微:“然而時空之力何等玄妙?饒是祖師以陸地神仙之境。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天材地寶,幾乎是傾當世舉世之力煉製,依舊無法成功,煉出了這麵失敗品。”

基本隻能掛個好看。

“明鏡台的衰落,也是由那次而起。所以這麵寶鏡放置於弟子每日必定經過之處,警告弟子切勿好高騖遠——”

落永晝忽有點同情明鏡台萬年前的祖師了。

誰能預料得到,自己一時的異想天開,竟會被當成黑曆史恥辱柱萬年不變地掛在這裡呢?

這誰受得住啊?

穆曦微話還沒說完,遠處遠遠傳了一聲弟子驚叫:“魔族!!!”

那聲音慌忙急促,滿懷驚恐之意。

在主峰的弟子皆聽到了這聲叫喊,無不是停下手中事,兵器在手,靈息滿溢,往出事的方向趕,一時間主峰人流擠擠,人頭攘攘。

而更山頂上緊閉錯落的洞府之中,有幾道遠為強大的氣息傳開,顯然是宗主長老一類的人物被此番異變驚動。

穆曦微不例外,他飛快拔出了劍,就要往弟子所在的方向趕。

落永晝拉住他:“等等。”

他神識何等驚人?早在魔族出現的第一刻鎖定了他,若是魔族膽敢在明鏡台有所動作,落永晝懸在虛空的劍意第一時間轟殺他。

他沒用多大力氣,仿佛隻是隨手一拉,動作輕鬆得緊,穆曦微卻偏偏動彈不得。

落永晝似笑非笑:“我幫你解決這一樁麻煩,你進我白雲間如何?”

“唔,就像俗話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

穆曦微連氣也氣不動,無奈拉開他:“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不是這樣用的。”

“還有,洛道友,你動不動一口一個進我白雲間,白雲間有那麼好進,你以為你是劍聖嗎?”

落永晝:“……”

我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