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化鵬(1 / 2)

吾皇 山中君 9322 字 3個月前

風長天練完功進來,隻見箱子裡的奏折猶碼得整整齊齊,案上隻有十來本。

他不由感慨:“爺就說這不是人乾的事吧?像雍容你這麼識文斷字的,一天也就隻有看這麼幾本,他們卻成天一堆一堆往禦書房送,簡直是盼著爺早日駕崩。”

“……”薑雍容頓了頓,道,“回陛下,箱子裡的已經看過了,摘要夾在折子裡。還有這幾本,請陛下稍等片刻。”

風長天呆了呆,看看麵色淡然的薑雍容,再看看滿箱的奏折,抓起一本,果然在裡頭發現了摘要。

風長天自己的字寫得四仰八叉,向來分不清字好字壞。隻覺得這紙上的字每一個都很端正,比那些官員們折子上的字還要好看,且一點兒也不帶脂粉之氣,完全不像是女孩子寫出來的。

再看,這摘要寫得簡單明了,連將上奏人的官職姓名都標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風長天一連抽了好幾張紙出來,看完仰天大笑:“好好好,有這個,這些奏折全都可以燒了!”

“陛下,摘要隻是摘要,奏折上還有許多精微細致之處無法一一列出來,再者奏折曆來要存檔備查,萬萬不能燒。”薑雍容正色道,“再者,言為心聲,奏折乃是看清一個臣子最好的手段。若不了解臣子的奏折,就無法了解臣子的為人,無法了解臣子的為人,就無法委其以事……”

“哈哈哈依你依你,不燒不燒,等爺閒了再看。”風長天大笑,他的五官深邃,輪廓像是用刀斧刻出來似的,不笑時會給人極大的壓迫力,一笑起來卻像個孩子燦爛明淨,他伸手就要來拍薑雍容的肩,口裡道:“好雍容——”

薑雍容疾言厲色:“陛下!”

風長天手頓在半空,尷尬而不失優雅地回手一掠被樹枝劃散開來的頭發,向薑雍容眨了眨眼睛:“你可幫了爺大忙了,說,爺該怎麼謝你?”

薑雍容微微鬆了一口氣:“隻要陛下再也不踏進清涼殿就好。”

風長天一愣,“……你討厭我?”

薑雍容不好說皇帝乃皇宮的萬事之源,一切紛爭皆為皇帝而起,隻得道:“陛下天威隆重,有陛下在這裡,妾身無法專心看奏折,恐耽誤陛下的時間。”

風長天立刻點頭:“說得是,我這就走。”

他說走就走,話音才落地,人已經出門了。

薑雍容抓起桌上的冕冠,急步追出去,可外頭已經沒有風長天的影子。

這麼快!

薑雍容愕然。

……他平時就是這樣從朝臣和宮人們的眼前失蹤的嗎?

罷了,他肯走就好。

薑雍容回房將剩下的奏折看完,收好,再將冕冠一起放進箱子裡,尋思著風長天送箱子來可以說是賜東西給年年,那箱子從清涼殿抬出去該用什麼名目?

不一會兒便到了飯時,魯嬤嬤帶著思儀上菜,一樣一樣端了又端,擺了一桌。

薑雍容意外:“怎麼這麼多菜?”

平日裡她們三個人,三四樣菜就夠了,今日不單樣數多,還有一碟鹵牛肉,一大鍋羊肉湯。

她一瞬間便想到一個可能,目光掃向魯嬤嬤,魯嬤嬤臉上掛著藏不住的笑意,正要說話,外頭就傳來了鏗鏘之聲,那是羽林衛身上的鎧甲在走動之時所發出的特有聲響。

是羽林衛們發現皇帝不見,找到這裡來的?

薑雍容腦子裡還轉著這樣念頭,就見一條長腿邁過門檻,風長天穿著一身鎧甲進來,頭發比之前下樹時更亂了一點,他先深深吸了一口氣:“是羊肉!好好好,香得很!”

薑雍容:“………………”

這人怎麼又來了?!

思儀“撲哧”一笑:“陛下怎麼穿成這樣?”

風長天已經坐下,挾了塊羊肉扔進嘴裡,“那身衣裳太不方便了,找人聊個天都不行。”

薑雍容的眉梢忍不住抽動一下:“陛下,您的袞服呢?”

“主子,先讓陛下吃飯吧,陛下辛苦一整天了。”魯嬤嬤手裡給風長天盛湯,口裡道,“陛下的袞服我已經收起來了,一會兒陛下回去時就可以換上。”

又給風長天布菜:“陛下嘗嘗奴婢做的鹵牛肉。娘娘說陛下初來京城,宮裡的菜隻怕不太合胃口,就命奴婢做兩道北疆菜。”

薑雍容看了魯嬤嬤一眼。

魯嬤嬤隻笑吟吟看著風長天,臉上快要笑出一朵花來。

“可不是!當皇帝著實沒什麼意思,一張飯桌擺是擺得老長,儘是些燉肉燉菜,要不是餓了,誰有功夫吃它?”風長天據案大嚼,十分滿意,“魯嬤嬤你很好,要不要去爺的隆德宮?”

魯嬤嬤已經略約摸出了他一點性子,笑道:“陛下喜歡,隻管來吃就是了。離了這裡,奴婢說不定就做不出這種滋味了。”

果然風長天不單不以為忤,反而哈哈大笑:“有道理!”

宮門上忽然傳來拍門聲,思儀去應門,隻聽得羽林衛一陣嚷嚷:“宮裡進了賊人,我們需得進來搜查。”

思儀見人就能聊,羽林衛裡頭也有相熟的,便問是怎麼回事。

薑雍容在裡頭隻聽得那羽林衛道:“小心點,很可能是個武功高手,我們有一個兄弟被打暈扔在路邊,連衣服都被剝了。”

薑雍容看了看風長天身上的鎧甲:“……”

這位被搜查的賊人正在大快朵頤,還振振有辭:“爺是皇帝,要臉,當然不能逼彆人脫衣服給我。”

……所以你就替彆人脫了。薑雍容默默在肚子裡道。

外麵思儀借口說小皇子睡了,怕吵著小皇子,將羽林衛的搜查攔住了。羽林衛也知道這位小皇子好像甚得新皇寵愛,當下也不敢硬來,依言去彆處搜索。

風長天吃起東西來風卷殘雲,很快便擱下了筷子。薑雍容向來是細嚼慢咽,每餐費時甚長,但這會兒皇帝都吃好了,她也不便再吃了。

風長天開了箱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他的冕冠。於是他一把抓起來往頭上一扣,然後檢視一下奏折裡的摘要,喜得龍顏大悅,喚魯嬤嬤,“取爺的衣服來。”

陛下更衣,按說要人服侍,但屋子裡的三個人都還沒上前,鎧甲就解在了地上,然後胡亂套上了袞服。

薑雍容直想送他一個詞——“沐猴而冠”,可偏偏他的身形高大,袞服又極莊嚴華美,就算是穿得亂七八糟,居然也沒妨礙他的氣勢迫人。

薑雍容誠心進諫:“陛下乃萬民之主,有無數國事要忙碌,且一舉一動都萬眾矚目,還望陛下慎言慎行,少來這僻靜之地,以免落人口舌,為人非議。”

風長天微微一笑:“爺要不來,你怎麼把這箱奏折給我送去?”

他一麵說,一麵就把那要三人才抬得動的楠木箱子輕飄飄托了起來,“是雍容你說,這事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爺隻有辛苦一點嘍。”

“……”薑雍容倒沒想到這裡一點。他武功高強,來去無蹤,由他來拿箱子,確實最妥當。

但,萬人之上的皇帝陛下天天扛著一隻箱子在皇宮裡飛簷走壁,這景象實在是過於奇幻。

風長天托著箱子就走。

薑雍容帶著魯嬤嬤思儀跪送,風長天伸出一隻手扶住了薑雍容的手臂,笑道:“彆跪了,快去吃飯吧。我瞧你才啄了那麼幾粒米,哪能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