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薑雍容說著,補上一句,“是去隆德殿。”
魯嬤嬤立刻老懷大慰,再也不提要跟著的話。這種時候,人越多越礙事。
於是隻是命思儀找到孫通,喚了一頂軟轎來,把薑雍容扶上去,看著轎子走遠,方心滿意足地回來。
主子知道置產業,還知道主動去隆德殿,簡直與從前在坤良宮時心如死灰的模樣判若兩人。
魯嬤嬤環顧四周,露出了深深的笑容。
看來這清涼殿的風水很不壞,她家主子前途無量,一片光明。
若是魯嬤嬤能看到轎子去了什麼地方,多半便笑不出來了。
轎子停在了天牢前。
薑雍容來找穆騰。
進來才知道,穆騰已經不在原先的鐵壁銅牆裡了,他給挪到了最外頭一間,不單床榻桌椅齊全,衣裳被褥一色都是嶄新的,窗外正對著花園,風景居然還很不錯。
若不是腳上還拴著鎖鏈,薑雍容完全不敢相信這是一間牢房。
屋子裡最顯眼的是地上一架大沙盤,幾乎占據了屋子裡所有的空地。沙盤中隱然有山川林立,紅藍雙色的小旗子散落其間,錯落有致。
這是行軍用的沙盤。
薑雍容曾經在父親的書房看到過,隻是沒有這個這般大。
穆騰蹲在這隻沙盤邊上,通身上下,隻有頭發胡子亂糟糟的,猶保持著一名囚徒的本色。他眉頭緊皺,紅藍雙色的旗幟往某處移動,越移越多,越移越快。
“穆先生,”獄卒待他客客氣氣的,“有人來看您了。”
穆騰毫無反應,顯然是全情投入,根本聽不見。
薑雍容讓獄卒先下去,然後走過去細看那沙盤上的地形。
她對筆繪的輿圖頗為熟悉,對沙盤上的地形就很一般了,辨認了半天,指著某一處問道:“這裡是不是西疆的虎跳岬和天女山?”
“嗯嗯。”穆騰點頭,點完才發現身邊有人,一看薑雍容,他頓時四下張望,“好兄弟呢?”
“……”薑雍容,“你是說陛下?”
“對對對,他沒跟你一起來?”
薑雍容沒有回答,而是問:“陛下常來麼?”
“那當然,我倆相見恨晚情投意合如膠似漆!”
薑雍容:“……”
穆騰說完,將她上下打量:“你到過北疆?”
薑雍容搖頭。
“那你怎麼知道虎跳岬和天女山?”
“天女山是北疆第一高山,虎跳岬是北疆第一深岬,兩者都靠近戈壁沙漠,所以我猜是。”
其實真正的理由是:你和風長天一樣渴望打北狄,沙盤設計的戰場十有會在北疆。
“你這個女人,看得懂沙盤!”穆騰眼睛一下子發起光來,“你……你真是個好女人!”
薑雍容:“……”
武狀元不用好好讀書她理解,但是不是要好好學學說話?
“你看這裡,天女山和虎跳岬都是天險,在沙漠裡是少有的屏障。北狄人的馬太厲害了,直接在草原衝鋒,我們完全沒有勝算,隻要依據天險打埋伏。可他娘的北狄人回回都是搶完東西就跑得比兔子還快,壓根兒不進埋伏圈,這仗就沒法兒打!”
穆騰越說越氣惱,問薑雍容,“你說說看,咱們要拿這幫兔崽子怎麼辦?!”
這可真把薑雍容問住了。
她雖讀過幾本兵書,全然隻會紙上談兵,不好在穆騰這個武狀元麵前班門弄斧,直接道:“要讓你失望了,我不諳兵法,無計可施。”
穆騰一時難以接受:“你會看沙盤,怎麼不懂兵法?”
他說著抓了抓頭,將那頂鳥窩抓得更亂了些,發愁道,“我跟好兄弟打了賭,要是拿不出伐北狄的方略,就得當他的小弟。”
“……”薑雍容忍不住問道:“若是拿得出呢?”
“他當我小弟!”穆騰一說起這個,臉上的豪邁熱烈之氣直衝霄漢。
薑雍容:“…………”
好吧,你們高興就好。
“我來是有件事情想問你。”薑雍容說著,走到書案前,案上鋪滿了紙張,全是一幅幅的陣形圖,她從裡麵找到空白的紙卷,提筆蘸飽墨水,開始在紙上落筆。
穆騰原以為她要畫陣形圖,十分有勁地在旁邊觀摩,看了一會兒之後發現她畫得雲裡霧裡,似乎和陣形圖並沒有什麼關係,頓時便沒了興致。
可就在他正要走開的時候,畫麵上的雲山霧罩之中,現出兩條眼熟的龍形。
“咦?!”穆騰越看,眼睛便睜得越大,“你、你、你——你怎麼會畫這個?”
他恍然大悟:“天爺啊,你就是那個一直給我錢的恩人?!啊,你痛恨風長鳴不要你,所以不惜花上幾百萬兩,讓我一路打到京城,就是為了讓我幫你滅了風長鳴?!”
穆騰臉上的神情這輩子都沒這麼複雜過,混合了震驚、訝然、不可思議,以及一絲敬畏,“我的娘……你這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薑雍容,“你想多了,我並沒有幾百萬兩可以給你花。”
穆騰問:“那是誰?!”
另一個聲音幾乎是和他的重疊在一起:“那是誰給的?”
薑雍容抬起頭,就見風長天不知什麼時候來的,身上穿著團龍袞服,威儀無限,人卻是歪歪地靠在牢門前,胳膊底下夾著一副畫卷,對著桌上的畫吹了一聲口哨,“喲,我家雍容畫得很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