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人群終於在風長天的吩咐下散去,風長天回頭發現薑雍容還站在府衙的台階上出神,不由拿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喂,回來啦!”
“恭喜你,風長天。”薑雍容看著他,輕聲道:“民心所向,疾兵勁旅,堅城固池,指日可待。”
“這還不是多虧了你!”風長天牽起她的手,拉著她離開府衙,聲音放低了一點,問,“扶乩這玩意兒是騙人的吧?”
“嗯。”
“那幾個家夥根本不是北狄人吧?”風長天經常跟北狄人打交道,是不是北狄人,他用鼻子都聞得出來。
薑雍容沒有否認:“嗯。”
“那他們到底是受誰的指使?到底是誰要尋我們天虎山的晦氣?”
“你覺得呢?”
這是要考他的意思了。風長天摸了摸下巴:“今天那隻豬頭特彆乖,你說是北狄,他就痛痛快快地審出了北狄;你說要拿那幾個人去跟北狄換人,他就二話不說交出了金氏……唔,八成就是他乾的,怕你當眾深究,所以比孫子還聽話。”
薑雍容微笑:“風爺英明。”
她這一笑明極豔極,在陽光下幾乎令人眩目。
風長天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宮裡的雍容仿佛是一朵低垂的花,是到了這一刻,她才迎著陽光,真正開始綻放了。
對著陽光一瓣瓣打開花瓣,袒露出嫩黃花蕊,在微風中輕顫。
這下輪一薑雍容拿手在他麵前一晃,把他呆直的視線晃回來。
風長天臉皮厚,而且這不能怪他,純然是因為雍容太好看了。
他接著問:“可我前麵招兵買馬,他不來我麻煩,怎麼這會兒我們天虎山又是種地,又是辦私塾,他反而要來找麻煩?”
“因為之前再怎麼招兵買馬也招不到人。”薑雍容道,“而現在我收買人心的手段被他看穿了,他自然要插上一手,以免天虎山真成了氣候。想想看,原來的天虎山已經讓他頭疼了,若是真的添上十萬大軍,你覺得他還坐得住嗎?”
不過有件事情,薑雍容一直有點奇怪。
按說北疆出了風長天這樣的悍匪,以州府之力剿之不下,早就上報朝廷,請兵部發兵鎮壓了。
而楊天廣的做法卻是對朝廷隻字不提,任風長天坐大。一般會出現這種情況,多半是官匪勾結。可楊天廣簡直被風長天欺負到頭上了,隻能單方麵被敲詐勒索,這樣也能忍?
“咦,方才還在這裡的?”
“就是啊!”
“就是在這裡不見的!”
喧鬨聲從身後傳來,薑雍容和風長天回頭,就見好幾人回到了府衙門口,滿地轉圈,看樣子都丟了什麼東西。
風長天抬眼四下裡看了看,目光鎖定遠處一道賣糖葫蘆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睛:“是那個小賊。方才我就看見她了。”
“等等。”薑雍容道,“先彆驚動她。”
兩人遠遠跟在笛笛身後,笛笛十分警覺,不時便借著兜售糖葫蘆之機四下張望。
為免被她發現,風長天在街邊買了頂狼皮帽子戴上,帽沿壓得低低的。薑雍容則挑了塊羊毛方巾,包住頭臉。
這兩身打扮在北疆最常見不過,隔得又遠,笛笛沒發現,走出一段,忽然閃身進了一間廢棄小屋。
半晌後,一個小個子出來,和風長天一樣戴著低低的狼子帽子,臉上掛著濃密的胡須,蓋住了半張臉。
是換了裝束的笛笛。
她頗有幾分易容的天分,連走路的姿勢都像是換了一個人,大搖大擺地進了附近的當鋪。
風長天帶著薑雍容跟到了當鋪門外。風長天耳朵尖,聽得笛笛當了一筆死契,當鋪給了二十兩銀子。
他正打算進去來個人贓並獲,薑雍容對他搖了搖頭:“再看看。”
“還看什麼?”風長天湊近她,低聲道,“等她出來,銀子上可沒記號,那丫頭定然是打死不認。”
雍容不會是想看在元元的份上放她一馬吧?
說話間,笛笛已經出來了。
她的步伐神態都很像一名男子,但眸子裡靈動的笑意活脫脫還是十六七歲的少女。
她摸著衣袋裡的銀子,回到那間廢棄的宅子,不一時,又換回了本來的衣裳,扛著她的糖葫蘆走出來了。
在巷口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什麼異樣,她往南街方向去。
“還跟麼?”風知天問。
“嗯。”薑雍容點點頭。
每個人都會有一些秘密。
而笛笛身上的秘密,好像特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