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選秀(1 / 2)

吾皇 山中君 14638 字 3個月前

國子監的牌樓巍峨聳立,上麵有“國子監”三個大字,乃是太祖親筆所書,大開大合,酣墨淋漓。

皇帝帶著法駕出臨,文武百官皆要隨行。大約除了數百年前太祖設立國子監那一天,再也沒有哪一天的熱鬨可以同這一天相比。

林鳴率領國子監上下齊齊出來恭迎聖駕,將帝後與百官迎入國子監正廳受禮,國子監數百名生徒從院中一直站到了院外。

秋陽正好,是個晴朗的天氣,院中有兩株大銀杏樹的葉子已經全部轉為金黃色,在陽光下燦燦發亮。

身穿青衿的生徒們站在樹下,一個個身姿挺拔,青春年少。

宋均也在其中。

他和同窗們一樣,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帝後。

然後眼珠子就差點兒滾出來了。

風長天也看到了他,對他眨了眨眼睛。

薑雍容則朝他點了點頭。

宋均看上去好像馬上要暈過去。

“喂,你怎麼了?”同窗壓著嗓子提醒宋均,“禦前失儀是要治罪的!”

宋均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兩天裡的情形,發現自己大概已經把一輩子的儀都失光了。

就……更想暈了。

薑雍容的目光從這些生徒身上掃過,心中有一個很深的感受——這些,就是大央的未來。

他們會在這裡學得滿腹經綸,學得治國平天下,然後會像鳥兒一樣飛向大央各處,代表著朝廷的意誌,替天子牧養萬民。

薑雍容有時候甚至覺得,這個天下並不是帝王在治理,而正是這些人在治理。

百姓是看不見帝王的,百姓隻知道自己的一衣一食一政一令皆出自縣衙,縣太爺便代表著皇帝,代表著朝廷。

林鳴和國子監的司業領著數十名生徒上前。

這便是那一批即將奔赴北疆的英才,風長天賜他們同進士出身,並賜銀魚袋。

照規矩,六品以上才能佩銀魚袋,這批生徒到任也才七品,獲賜魚袋乃是超品拔擢,是無上恩寵。

生徒們一個個心情激動,溢於言表。

百官們則是暗暗交換著眼神,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在當初那份彈劾林鳴的奏折上簽過名,其中一部分是著實厭惡林鳴不顧出身混吏為官,另一部分則是出自薑家派係,趁亂想做掉一個保皇派官員。

但無論有多少人彈劾,林鳴都屹立不倒,不傷分毫。

不僅如此,單衝今天帝後雙雙駕臨的做派,就知道林鳴在帝後心中的地位,那是如日中天,無可替代。

這位傳奇般的林大人,經過三起三落的挫折之後,看來已經迎來了人生的巔峰。

新的紅人誕生了。

也許他會成為保皇派新的首領,同時也成為薑家新的眼中釘。

官員們都在悄悄望向文林。

文林端正肅穆,臉上看不出喜怒。

林鳴帶著司業立於薑雍容旁邊,司業高聲唱名,並報上生徒的出身籍貫和三代之內的官身。

點到名字的生徒上前接受禦賜銀魚袋,薑雍容間或會問上幾句話,不外乎出於籍貫或是三代至親。

生徒們訝異地發現皇後娘娘好像無所不知,哪怕是他們業已死去多年的祖父或者父親,她都多少知道姓名性情,望著薑雍容的目光越發恭敬。

其實這全虧了林鳴。就像薑原給薑雍容送貴女名冊一樣,林鳴也給薑雍容送了一份生徒名冊,不單寫有出身籍貫,還列出了每個人的性情特長。

薑雍容還留了幾個問題讓風長天問,奈何風長天靠在椅子上已經開始魂遊天外,大約滿腦子已經是梁家酒鋪裡的酒菜。

賜完魚袋之後,生徒們跪下謝恩,薑雍容正要命他們平身,就在這時,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直站在她身邊的司業手上亮出一抹寒光。

變生肘腋,根本來不及閃避,甚至來不及呼救。

司業手裡的匕首惡狠狠紮下:“去死吧,妖後!”

“娘娘!”

林鳴擋在了她的身前,以身體為肉盾,擋下那把匕首。

但想象中的痛楚沒有來臨,一隻手握住了那把匕首,手的主人正是方才懶洋洋差點兒開始打哈欠的風長天。

風長天當年在朱雀大街上刀槍不入天神護體,已經成為家喻戶曉的傳說,而今傳說重現人間

——鋒利的匕首被他握在手裡,不單沒能割傷他分毫,反而被他一用力,“哢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下一瞬,司業的咽喉落進了風長天的手裡。

他大聲高喊:“妖後,我替——”

“殺了他!”薑雍容立刻道。

他敢挑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目的就和當初的蘇之珩一樣,想豁出自己的性命拉她下馬。

這種時候,他多說一個字,就是多往她身上噴一個汙點。

不過她這一聲是多餘的,她的話音還沒有落地,司業的腦袋就在風長天手裡一歪,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次親眼目睹遠勝過無數次道聽途說,在這一個瞬間,官員和生徒們被這超凡的力量震懾,情不自禁便跪下了。

“陛下的威武!”

“光明菩薩保佑!”

“你們都看好了,”風長天拎著司業的屍體,緩緩示眾,“所有想加害皇後者,這就是下場!”

他的手一鬆,屍體落在地上。

“薛成何在?!”

刑部尚書薛成連忙出列。

“給我好好地審一審,查一查,看看這貨後頭還有什麼人,隻要有半點瓜葛,全給我扯出來,一個不留。”風長天冷然道,“敢在爺的眼皮子底下動爺的女人,他是替他九族都活膩了。”

“此人是林大人的下屬,就由林大人與刑部協查吧。”薑雍容道,“陛下以為如何?”

風長天點頭,望向林鳴,和顏悅色:“小林子乾得不錯,爺得好好獎賞你。”

這一切就發現在瞬息之間,林鳴甚至還維持著擋在薑雍容身前的姿勢,直到薑雍容開口,他才退回一旁,此時躬身道:“此乃臣的本份,不敢求獎賞。”

這個回答立刻博得了大臣們的誇讚,大家紛紛稱林鳴忠心耿耿,高風亮節,實乃人臣表率。

起身回宮的時候,薑雍容輕聲向林鳴道:“林大人,方才多謝你。”

她知道有風長天在,世上沒有人能傷得了她,但林鳴不一定知道,人在情急之下的反應往往是最真實的,林鳴當真是願意舍棄性命來救她。

“這都是臣該做的。”林鳴的神情平靜而寧定,“臣可以死,娘娘不可以。娘娘若死了,新法就完了。”

他說完,便後退一步,躬身恭送。

薑雍容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腿一軟。

風長天就走在她身邊,即將扶住了她,“雍容!”

聲音裡透著明顯的驚慌。

薑雍容的手輕輕在他手上勾了勾,風長天頓了一下,然後便放開喉嚨,大聲呼喝:“快,快傳禦醫!快傳禦醫!”

又道:“雍容受了這麼大的驚嚇,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看爺會饒過哪一個!林鳴,朕命令你務必把元凶揪出來,否則便自己提頭來見!”

薑雍容靠在風長天身上,要費一點力氣才忍住不讓笑意浮上嘴角。

他真是太適合演這種暴怒的君王了。

因著那一身恐懼的武力,他的怒氣可比任何一位皇帝都更具殺傷力,大臣們齊刷刷全跪了一地。

林鳴恭恭敬敬行禮:“臣領旨。”

這樣一來,林鳴成了欽點的主審官,立馬在此案中占據主導地位,刑部尚書反倒要落後一步,要全權配合林鳴。

“司業姓洪,是前祭酒蘇之珩的門生,身居司業之位,也是靠蘇之珩一手提拔。”

幾天之後,林鳴站在隆德殿裡,隔著一道絲屏向薑雍容回稟案情。

薑雍容靠在高床軟枕之上,風長天坐在她的旁邊剝柚子,柚子獨有的清冽香氣彌漫在空氣裡。

洪司業是蘇之珩的人,蘇之珩去世已經將近一年了,所以他當時那句沒說完的話,應該是“我替蘇大人討回公道”?

他的才乾隻是中等,作為一名副手,基本是祭酒說什麼他便去做什麼,再加上資曆老,林鳴也並沒有為難他,和他算得上是和平相處,怎麼也沒想到他有膽子當眾行刺。

洪司業自幼家境貧寒,但讀書刻苦,為蘇之珩所賞識,所以一路提攜至今。

蘇之珩在時,洪司業經常登門拜訪,幾乎可以算作蘇之珩的另一個兒子。後來蘇之珩去世,蘇家人遷回老家,洪司業並沒有其它的朋友,從那之後便很少出門,整日落落寡歡,沉默寡言。

“他這個月裡唯一一次外出,是在事發前三天去孔廟祭拜孔子。”林鳴道,“薛尚書命人暗中查訪,那一日,文林文大人、趙成哲趙大人,還有幾位大人也去了孔廟。”

刑部尚書薛成是薑家一派,對付起保皇黨來自然是不遺餘力。

按照薛成的經驗,以往辦到這種案子,家人處多半會有收受的好處,諸如銀子田產之類,但是洪司業家什麼也沒有,妻子帶著兩個歲的孩子一無所知,隻知道哭。

“又是一把被借用的刀。”

薑雍容輕輕歎了口氣。

“小林子乾得不壞。”風長天,“既然有證據,咱們就把他們一網打儘。”

薑雍容卻在出神。

文林和趙成哲是當朝大佬,尤其是文林,乃是在明麵上唯一一個敢和薑原硬扛的人物,他若是有意隱藏行蹤,恐怕沒那麼容易被刑部查出來。

隻有薑家才有這份能耐。

“娘娘,”笛笛進來回稟,“家主大人求見。”

“知道了。”薑雍容頓了一下,“陛下,你和林大人先去忙吧。”

“他會不會欺負你?”在風長天的印象中,薑原還是那個一言不合就要扇女兒眼光的渣爹。

薑雍容微笑:“不會。”

她現在又一次成為皇後,當然便又一次成為父親最心愛的女兒。

風長天和林鳴離開不一會兒,薑原便跟著笛笛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