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2)

水官廟山間野墳,就像剛剛那個男村民所說——埋都是難產或是坐月子死時女人,如果沒活到足歲就早夭小孩死了,也會在當天用木板箱子釘死被埋在這裡,因為煥山村裡居民們覺得這類女人不乾淨,很臟,而早夭而亡小孩則是類似嬰靈,充滿怨氣,必須得封住,恰好山上有座水官廟,把她們埋在這裡就能鎮壓她們,讓這些人無法出來作祟。

如果單埋著早夭孩子都還算好,就怕有些人看到出生是個女兒,不想要,就以早夭借口埋到煥山裡……

至於其他正常死亡人,卻是要送出村莊,去隔壁山上墓園好好埋葬。

而這些被埋在煥山女人和孩子,說是埋都抬舉了,有些更命苦人隻是用草席裹了隨便刨個坑就用土蓋上了,除了有個墳包以外,連墓碑都沒有。

家裡如果還有想念他們人,會在清明掃完隔壁山墳後,然後在中元節或是下元節來給她們上墳,又或是等家裡有錢了,從外地請人過來遷墳,葬到外地墓園裡去;如果沒有,那就會徹底變成雜草叢生野墳,若乾年後風吹雨淋,墳包漸平,可能大家都不會知道這裡曾經埋著一個女人或是小孩,更沒有人會再記得她們。

“我命比較好,家裡人都埋在隔壁山上,清明我得去那邊掃墓,這邊就來不了,都是女人,我也不能為她們做點什麼。”蘇紅釉掏出紅本子,撫著上麵黑字說,“我每次來這裡都會看看哪座墳沒人來看,然後用筆記下來,下次過來就多帶一份祭品,還有些墳以前家裡有人過來看,後來家裡人搬走了吧,又或者在乎她人都去世了,沒人過來掃墓了,我就代替她家裡人過來看她。”

蘇紅釉說著就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紅筆,將上麵幾個名字劃去:“今年我過來看有幾個墳不見了,應該是墳被遷走了,是好事。”

劃完後蘇紅釉準備收筆,見大家還是望著她不說話,她就摸了摸自己臉,摸到滿手汗後大驚失色:“是不是我妝花了?”

蘇紅釉現在臉上妝已經不能用花來形容了,她眼線和眼睫毛膏都糊在眼睛下方,黑黢黢一片,一點都不好看,她想補了妝,一摸口袋才想起她今天除了祭品香燭紙錢以外什麼都沒帶過來。

但是路笑雩卻說:“不,挺好看,還是和之前一樣漂亮。”

蘇紅釉被他誇了又低頭不好意思笑,還不忘叮囑他:“我都三十了,也已經結婚了,你可彆再誇我啦,多不好意思啊哈哈哈,而且我老公知道了要吃醋。”

路笑雩聞言張了張唇,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丁曼果和唐思思先前覺得這山上墳包和愛穿紅裙蘇紅釉都很可怕,可是聽完蘇紅釉講故事,她們又覺得沒那麼怕了,甚至還有些難過——同樣是女人,她們更能共情蘇紅釉輕飄飄話裡蘊藏沉重和悲哀。

兩人對視一眼,歎息道:“等會進去求簽時,我們多交點香火錢吧。”

秦雨臉上也有幾分惆悵神色,她問蘇紅釉:“那紅釉姐,你是相信這些事嗎?”

“我以前不信。”蘇紅釉微微攥緊了握著水瓶五指,“後來我卻希望這世上真有這些,不管是神,還是鬼。”

存在神明,神明或許能聽到她祈禱。

存在鬼怪也好,有鬼怪,她大概就能得到多年來苦苦追尋答案了。

下元節在下午兩點才開始,現在連中午十二點都沒到,大夥隻能在山上隨便逛逛,或者是先去水官廟求簽,祈福上香。

顧絨和沈秋戟一起進了道觀,給水官上過香後,顧絨就給自己求簽,他問是平安,抽到簽文是中平簽——簽文不是很好,禍福摻半。

不說顧絨卻覺得這是個好簽,他本以為按照自己這頻頻見鬼反複去世體質,應該是下下簽才對,現在居然是中平簽,福禍相依,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他旁邊跪在神像前沈秋戟也在擲簽,顧絨不知道他問是什麼,隻是在簽文落地時候湊過去看了一眼:下下簽。

沈秋戟望著這支下下簽臉色很綠,很難看。

“你這求是財運簽吧?”顧絨笑話他,“還挺準。”

沈秋戟命和他這種命不一樣,是真正硬,沈秋戟要是求平安簽肯定是上上簽,下下簽肯定隻能是他那不堪入目財運了。

“我問是平安,抽到了中平簽。”

顧絨把這個簽文給沈秋戟看了後,他也有些意外,說:“你居然都能抽到中平簽。”

“是吧?”顧絨和沈秋戟說,“你也覺得稀奇對不對?”

沈秋戟勾起唇角,眼底劃過笑意,安慰顧絨道:“不過可以也往好處想,或許你這體質還有彆什麼作用呢?”

“還能有什麼好處?”顧絨蹙著眉,“我都快愁死了。”

沈秋戟又說:“當然是遇到像我這樣厲害大人物啊。”

顧絨:“?”

沈秋戟其實是想說男朋友,但是他看周圍人那麼多,還有好多道長,就換了個低調點詞,雖然他一句話整體聽上去並沒有半點低調意思。

所以顧絨抬手給了他一拐子就去外頭了。

沈秋戟吃了顧絨一拳還挺美滋滋,臉色反而好看起來,揉著被顧絨拐過腰腹跟在顧絨後麵去後山找其他同學集合。

水官廟這裡沒有飯店,隻有幾個小糕點攤,勉強能買些零食果腹,好些村民早有準備,帶了食物打算就地取材燒火吃飯,一行學生見狀就發現他們失策了——應該多帶一些吃過來。

於是這時候路笑雩又覺得自己吃剩半隻烤雞開始香了。

蘇老師和楊老師轉了一圈,和村民買了些米飯和肉,讓男生去找柴火,女生處理肉塊和米飯,大家也學著村民在這燒火吃飯算了,還能體驗一把野炊快樂。

處理米飯和肉是個容易差使,幾十個女生手腳麻利很快就分好了,就等著男生們把柴找過來,把肉烤烤就能吃了。

可能是等待過程有些無聊,幾個女生看著坐在遠處曬太陽丁曼果和唐思思,想起了昨晚714發生事,就開始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你們說,丁曼果和唐思思昨晚到底有沒有碰到臟東西呀?”

“誰知道呢?我感覺是她們自己編出來,我們在外麵可都聽到了啊,拍門聲都是從裡麵傳來,外麵是路笑雩後麵去撞門才有動靜,她們還把門反鎖了不讓人進去呢。”

“可是真嚇到我了……”

“有什麼好害怕,我就不信鬼,我覺得這世上就沒有鬼,之前明心樓不也是鬨得沸沸揚揚嗎?結果最後是蘑菇中毒,笑死我了。”

“就是,筆仙我也玩過,根本就沒什麼稀奇啊,鬼影都沒見到一個。”

“……”

也許是因為水官廟就在前方不遠處,也許是因為周圍人多,又也許是因為現在是白天,總之女孩子們話匣子被打開後就很難再合上,也沒什麼恐懼心思,原本是聊八卦她們,聊到後麵又開始說自己曾經經曆過怪事,再到後麵她們居然都已經開始講鬼故事了。

丁曼果和唐思思離她們很遠,就沒聽到她們在說什麼。

反倒是秦雨挨得近聽了全程,那些女生見到她還拍了拍她肩膀,摁著她雙肩把她壓到人群周圍坐下問:“秦雨秦雨你快過來,你是丁曼果和唐思思室友對吧?我聽說你們經常搞這種扮鬼惡作劇,昨晚那什麼鏡仙,也是丁曼果和唐思思胡編出來吧?”

“……我不知道。”秦雨皺著眉,緩緩開口。

其實在昨晚時,她是很堅定鏡仙事件是丁曼果和唐思思自導自演,然而這個念頭,卻隨著時間流逝變得開始不確定起來,因為丁曼果和唐思思表現太奇怪了——以前不管玩什麼招鬼遊戲,或者是被她扮演鬼嚇到,這兩人過了一夜就能恢複正常,但丁曼果和唐思思現在還處於一種驚弓之鳥狀態中。

她們兩人不過來理由是大家野炊地方離水官廟有些距離,她們在水官廟門口前曬曬太陽,隨便吃點點心就夠了,等到下午下元節正式開始,所有人都得到水官解厄後她們才能安心。

秦雨剛要再幫著兩個室友解釋兩句,還沒出聲忽然感覺一道猶如實質強烈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環視了一圈四周,卻沒有找到目光來源。

說起來,剛剛好像有人拍了她肩膀對吧?作為一個玄學愛好者,秦雨十分清楚關於肩膀故事——人雙肩和頭頂各有一把火,所以走夜路時不能回頭,也不能隨意拍彆人肩,不然肩上火就會熄滅。

你,就會見鬼。

“肯定是她們瞎編啦。”秦雨在月亮灣酒店室友段月這時卻不耐說,昨晚秦雨還想讓她們兩人過來和自己一個屋子住,段月想想就覺得有些膈應。

“我還是覺得她們不一定有在說謊。”另外一個女生卻小聲反駁她,“她們晚了請仙遊戲卻沒把鏡仙送走,說不定昨晚那個鏡仙還跟著她們呢,想想就覺得害怕,你覺得不是瞎編,那你昨晚怎麼不讓她們和你們擠一個房間。”

“你——她們把自己房間弄成那樣,憑什麼我要把自己房間分給她們住啊?自己乾出事自己承擔。”段月氣急,口不擇言道,“我反正是不信,如果真有鏡仙跟著她們過來倒是讓我見見啊。”

就在段月說完這句話時候,秦雨就發現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目光消失了,但是她卻似乎看到了目光主人——那是站在丁曼果和唐思思周圍樹林裡,一個穿著古代裙衫,裝束和周圍人格格不入紅衣女人,她手上撐著一把紅色油紙傘,垂下傘麵遮去了她半張臉,秦雨隻能看見她下半張臉。

但是她下半張臉,沒有嘴唇,沒有鼻孔,除了臉形狀以外什麼都沒有

她本來都不看秦雨了,看其麵對方向,似乎是剛剛說著要見一麵鏡仙段月。然而下一瞬,她似乎察覺到了秦雨眼神,又抬起雨傘,動了動身體朝秦雨“望”來。

雨傘下,她臉龐上,原該有對眼睛地方和下半張臉一樣,是空白——她分明沒有五官,隻有臉皮,秦雨卻能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強烈而怨毒目光。

看到這不該在現實世界中出現一幕,秦雨被駭得幾乎屏住了呼吸,撐著紅傘女人卻不在原處待著了,竟緩緩往她們這邊靠近,周圍人在各說各話,似乎沒有人能夠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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