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 菲力克斯興奮地抓著紀九嘮叨了一大堆話。
溫墨坐在另一側,眸色淡淡地看著窗外, 細看之下, 臉上還帶著一抹尷尬之色。
紀九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竟然覺得這會兒的溫墨太沒存在感了些。
往日雖然也不怎麼愛說話, 可至少有點眼神交流。
今天……
安靜如雞。
詭異的氣氛持續到回到紀宅。
紀瑾言前些日子回美國開啟了他的研究生生涯,在昌盛實習大半年,他將學習的理論知識和中國目前的商場環境相結合, 已經摸索出一些門道。
老爺子看磨練差不多了, 就把他趕到美國去繼續深造,臨行前, 特地囑咐, 最好能帶個媳婦回來, 他等著抱重孫。
老太太前幾天拉著老爺子去歐洲旅遊了, 讀大學的哥哥們還沒放假,眼下家裡隻剩下小八紀子然,小七紀辰和小六紀少卿三人在。
紀九拉著菲力克斯走進屋,溫墨在後頭把行李放好。
紀少卿倒了杯水, 從廚房出來,看見妹妹牽了個不認識的外國小男孩,眼睛眨巴眨巴的,不禁稀奇地挑了挑眉:“小九,你從哪拐來的孩子?”
紀九正吩咐傭人收拾一間客房給菲力克斯 , 頭也沒回地說:“不是拐的,佩德羅大師的兒子。”
自從老爺子默許孫女學設計以後,她經常跟著文茵走南闖北,和佩德羅的事情也沒刻意瞞著家裡人。
紀少卿點點頭,隨即視線移開,落在默不作聲站在櫃子邊的溫墨身上,呦了一聲,打趣道:“墨寶,來得挺早!”
整個紀家,紀小六是唯一一個這麼喊溫墨的人。
他是紀子然的親哥哥,今年剛剛高考畢業,分數高出一本線近兩百分,足以填國內任何一所大學。
據他本人的意願,是一門心思想上國防科技大學,畢業後和小叔一樣,走從軍道路。
不過目前還沒到填誌願的時候,到底上哪所大學,紀少卿還在和爸媽商量中。
溫墨斜眼睨了睨,沒搭理他。
紀少卿摸摸鼻子,訕訕上了樓。
廚房師傅把預留的飯菜熱了一圈,端上桌。
機場距離紀家大宅有點遠,一來一回耽擱了不少時間,這會子午飯早吃過了,管家看他們沒趕得及回來,就囑咐廚房給他們留一份飯菜。
下午,菲力克斯的房間收拾出來,紀九哄著小家夥在床上睡了一個下午覺,順便幫他調調時差。
溫墨和紀子然他們出門去了射擊場,射擊場裡紀家有一部分股份,紀少卿沒事就喜歡拉著兄弟們去比賽,組團打幾局真人CF。
男孩天生對機械感興趣,尤其是槍炮這些,幾個人經常玩得忘乎所以。
四個人回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家裡沒大人,外麵天色又暗了,溫少卿身為眼下年紀最大的哥哥,猶豫了一下,便做主留溫墨在紀家過夜,等明天再回去。
溫墨淡淡一笑,欣然答應。
紀九坐在沙發上觀望老半天,總覺得那笑帶了點奸計得逞的意味。
——
洗過澡,紀九寫了一個小時的暑假作業,忽然聽見有人敲門。
打開一看。
菲力克斯光著腳丫子,懷裡抱了個枕頭,噘著嘴,委屈巴巴地站在門口仰頭看她。
紀九懵了半天,猛地記起佩德羅那天給她發的信息上說過,菲力克斯到了陌生的地方,極其容易睡不著覺,必須有人陪在旁邊才行。
這是那場戰亂留下的後遺症。
短時間內難以根治。
目光和那雙濕漉漉的眼眸對上,紀九瞬間升起一股愧疚感。
她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要不是小家夥跑過來,她大概一會兒就要關燈睡覺了。
蹲下身,把菲力克斯輕輕抱起,五六歲的孩子還不算太重,她雖然有些吃力,可抱起來不是大問題。
走了幾步,把菲力克斯放到床上,從浴室裡拿出一條沾了水的毛巾,把他腳丫子上的灰擦乾淨,柔聲道:“菲力克斯,今晚和姐姐睡吧?”
話音剛落,不知從哪裡橫插進來一道男聲:“他和我睡。”
聲音頗為耳熟。
還帶了一絲隱忍的怒意。
床邊兩人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那人大跨步走進來,腳步聲重重的,恨不得砸穿了地板。
紀九還沒回過神,溫墨已經移步床邊,把菲力克斯一手抱了起來,轉頭看她,沉聲丟下一句話:“男女授受不親。”
就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紀九回想了一番,覺得不太放心,但是看剛才菲力克斯的樣子,貌似不是很排斥他。
說實話,紀九原本也覺得自己一個女孩子,帶菲力克斯睡覺並不是很方便,畢竟小家夥也大了,不像兩三歲的奶娃娃。萬一半夜要起來上個廁所什麼的,她不好照顧。
算了,暫時先觀察一下,如果菲力克斯實在不願意,她再把小家夥接回來。
這般想著,腳步不知不覺挪到了溫墨房門前。
興許是他剛才走得急,門沒關嚴實,露了條細縫,隱隱有光透出來。
紀九抬起手,正準備禮貌性敲敲門,通知裡麵的人有客來訪,結果卻措不及防聽到一段對話。
菲力克斯乳聲乳氣地問:“小哥哥,什麼是男女授受不親啊?”
溫墨答:“就是男的和女的不能在一起睡覺。”
“哦,那為什麼我看到電視上有叔叔阿姨可以一起睡覺呢?”
“夫妻例外。”
“可是我想和NINE姐姐睡覺誒!”
“你們不行。”語氣冷淡。
“為什麼啊?”
“說了不行就不行,沒有為什麼。”
“哼!那我和姐姐結婚了,肯定就可以了!”
一陣死寂。
紀九有點為小家夥的生命安全擔心。
幾秒後,隻聽少年氣急敗壞地威脅道:“再不閉嘴,你今晚去和蚊子睡!”
菲力克斯今天下午可是好好見識了一番中國蚊子的威力,見縫插針,才幾個小時就被叮了五六個包,癢得他一個勁抓撓,上躥下跳,噴了好幾次花露水才難得消停幾分。
房裡再沒了聲音。
紀九忍住笑,她算是明白了,菲力克斯不僅不排斥溫墨,竟還十分喜歡親近他。
可能兩人天生磁場相吸,小家夥對大哥哥有種依賴之情。
失神間,沒注意門內那道腳步聲越來越近。
紀九手慌腳亂地想溜,木門已經被人拉開,溫墨端了個玻璃杯,把聽牆角的某人抓了個正著。
他好整以暇地挑了挑嘴角:“不睡覺,在這兒做賊呢?”
紀九臉色一變,染上兩朵熏紅的蘑菇雲:“路過路過。”
他舌尖抵著上齶,低低一笑:“聽到什麼了?”
“……”紀九眼珠子滴溜溜轉。
溫墨登時了然。
看來這隻烏龜是全聽完了。
不過時機未到,還不能操之過急,免得驚了快上鉤的烏龜。
壓下眼底的情緒,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睡覺去吧,他今晚跟我睡,彆擔心。”
紀九又朝門裡瞄了眼,菲力克斯在床上蹦躂得歡快,放下心來,小聲應了聲:“晚安。”
“晚安。”他說。
隔了會兒,紀九都快回到房間,溫墨忽然又冒出來一句:“希望以後有機會,我可以把那兩個字換成字母。”
比如。
wanan。
——
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