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乾清宮, 皇上就把方之平打發去偏殿找柳士奕了, 自個兒則繼續跟那些折子做鬥爭。
再說被皇帝扔下幾本折子的柳士奕, 在偏殿是越看越氣,不知道是皇上有意選的,還是上趕著出頭的人都是這個心思, 清一色的都是要徹查嚴懲江南鹽政的涉及人員,一個個的都好似鐵骨錚錚,要做皇上的忠臣,但是他們上趕著當皇上手裡的那把刀, 自己就不行了,他可犯不上。
本來就有從龍之功,又是翰林學士, 隻要不出岔子, 將來入閣基本上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哪用得著再蹚江南的渾水, 辦好了可能也就是提前幾年入閣,辦得不好了,問責是免不了的, 就怕江南那些人會下狠手, 那樣的話, 丟官丟命都是有可能的, 他是真犯不上冒這個險。
越看柳士奕就越愁, 皇上讓他為江南鹽政這事兒弄個總攬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會打著讓他接手的主意吧。
方之平進來的時候, 就見柳士奕眉頭緊縮、苦大仇深的看著手裡的折子呢。
得,見這情況,方之平也不往前湊了,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各人知道各人事兒,他那點小聰明放在官場還是不夠看得的,做新人還是老實點為好。
柳士奕正愁不知道怎麼應付呢,抬眼就看見板板正正的站著角落裡的方之平,那股老實勁兒,真跟剛入學不久的學生一樣。
“下官見過大人。”方之平一板一眼的道。
就見柳士奕突然會心一笑,嚴肅的麵容瞬間變得和藹了許多,“之平,過來,本官教你怎麼看奏折。”
皇上突然提攜一個從六品的官,哪怕是未來駙馬,但這不是還沒成婚呢嗎,宗室裡那麼多閒散的人,皇上都沒想著提攜,偏偏選中了方之平,還不早不晚的剛剛是這個時候(剛露出要整頓江南鹽政的時候)。
皇上不可能無緣無故做這事兒,肯定有他的用意,若是估摸的不錯的話,怕是跟江南鹽政有關。
隻要不是自己去,柳士奕就放鬆多了,哪怕方之平的處理政務的能力需要他一點一點的去教也沒關係,比起處理爛攤子,費點功夫沒什麼。
比起柳士奕此刻的輕鬆,方之平整個人都是懵的,頂頭上司變臉太快,關鍵是這個變臉對象還是他,著實讓人驚疑。
方之平推辭,“下官資曆尚淺,還是先從簡單的做起吧。”那些大臣的折子哪是他現在現在這個級彆能看的。
柳士奕更滿意了,是個不好高騖遠的,官場上最容易被折下去的就是那些自命不凡、不知天高地厚的。
“那是旁的地方,咱們翰林院不講究這些。”柳士奕笑道,一臉的和藹,但是堅持要教方之平看折子。
方之平能怎麼樣,上司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再推辭,就是不知好歹了。
其實翰林院這地方較之朝廷的其它部門還是挺特殊的,當然它也講資曆,新人一開始要坐好幾個月的冷板凳就能說明這一點,但它有時候又不講資曆,翰林院作為能起草機密詔製的重要機構,有‘天子私人’之稱,若是得到皇上的賞識,便能直接在禦前行走,哪怕隻是幫忙這裡不重要的折子,那也是天子近臣的一種,資曆什麼的便不重要了,靠的還是皇上的看重。
柳士奕作為翰林院職位最高的官員,能力自然是不弱的,他真心肯教,方之平絕對是收益良多。反過來,方之平的資質同樣不差,因為比旁人多了一世的見識,在很多事情上能有點區彆於現世的見解,甭管適用不適用,起碼柳士奕覺得自己帶的人是個有幾分靈氣的,不是墨守成規的榆木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