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勢若洪流(1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8173 字 6個月前

滿殿這中, 從新科進士到文武官員, 烏鴉鴉擠了一百多人, 因陳淮安這句雖聲不高, 卻也中氣十足的話, 頓時驚到嘩然, 俱皆同時回頭,齊齊盯著首輔黃啟良。

陳淮安早在上輩子, 就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終於找到了黃啟良母親的屍體。

因怕老人死後亡魂不得安寧, 怕要擾的家人不寧, 黃啟良將老太太的屍體防腐工作做的很好,找到之時,宛如新喪, 栩栩如生。但死了就是死了,便靈丹妙藥,也難叫她還生。

黃啟良不知陳淮安是在使詐,還是真的找到了自己老娘的屍體, 側首見次輔陳澈站於角落之中,笑的極為狡詐,隨即就醒悟過來,此時怕是叫陳澈給知道了。

他旋即往後退,兩位帶兵的老國公就挺身而出, 護在了他身前。

恒國公劉賀道:“是人便會老,是老人便最終要亡, 陳淮安,你不過一個二甲傳臚,人還在金殿上,又怎知黃家老泰山已喪?

蒼蠅滿天飛,味道叫人能吐好幾天,身為二甲進士,焉能如此說話?”

陳淮安說的確實有些過火,但同時不得不承認,黃府老太君防腐做的非常好,真要他們這些武臣們上下一心,驗屍時放點子水,那黃府就是新喪,而非隱瞞並藏匿屍體了。

這些老臣們,早在最初藏匿屍體的同時,就想好了萬一敗露之後的,應對之法。

而此時幾位功高蓋世,掌有兵權的老國公們團團將黃首輔圍住,就已是在用行動,表明他們的維護之心。

不過,陳淮安今日隻求讓黃啟良騰出首輔之位,可沒想著早早就跟這些掌有兵權的老國公們結仇,是以淡淡一笑,也就不說話了。

但不必他說話,文臣們此時都瘋了一樣。

至少陳澈所率的淮南一黨,覷謀首輔之位良久,抓黃啟良的小辮子也不知道抓了多久,有這種事情,不把它鬨到滿城風雨,就誓不會罷休。

文臣們瞧著皇上還未離去,立刻就開始上折子,請黃啟良退下首輔之位,回家丁憂。

朝堂上一片亂亂轟轟,偏生皇帝坐在龍椅上,冷冷凝視著幾位老國公,卻是一言不發。

不用說,兵權在他們手裡,而他們維護的是太後黃玉洛的利益。

一眾武臣圍著黃啟良,皇帝手捏龍椅背,而次輔陳澈身後,則是吵吵嚷嚷的文臣們。

皇帝默了半晌,終於還是說了句:“徜若黃老太君果真殯天,首輔大人按例是要回家丁憂的,諸位國公,你們沒意見吧?”

天下之大,大不過一個理字,幾位國公冷冷盯著吵吵嚷嚷,隨時想要擼起袖子乾架的文臣們,終於還是集體點了點頭。

不用說,隻要陳淮安敢說這話,死了的黃老太君肯定就已經給搬回黃府了,他們不認也得認。

陳淮安一個新科二甲傳臚,突如其來,如迅雷不疾掩耳之勢,竟就提前撕開了,文臣與武官集團相鬥的大幕。

……

半個時辰後,高頭大馬,緋色繡著團花的狀元之服,額戴高襆,簇豔的綢質團花綁於胸前,葛青章人生之中最得意的一日,也伴隨著滅頂的痛苦,兩隻鵪鶉蛋已經腫成球了,馬每走一直,巔一下,他就痛的死去活來。

這大約是整個大明史上,三年一度,百姓們所看到的,相貌最扭曲,也最不情願,最不開心,就跟死了爹娘,欠了人八百吊似的,狀元官兒了,便他生的俊美也無用,形樣委實太狼伉了。

錦棠清清早兒起來,開了酒坊的門,給自己新招來的幾個齊頭整臉,頂多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夥計們訓了回話,叫騾駒在酒坊之中照料著,便帶著齊如意和齊高高出了酒坊,專在禦街上等著。

她今兒特地打扮過,與齊如意一模一樣兒的晚霞紫係襟紗衣,下罩白紗裙,一樣的玉釵一樣的發髻,站在人群之中,一對姐妹花兒似的。

陳淮安在陝西省考得解元的那一夜,羅錦棠是懷裡揣著喜報睡的。

畢竟上輩子不學無術的丈夫,錦棠不需要他在生活上於自己有什麼體諒體貼,一起生活了兩輩子,她也早明白過來了,他就是那麼個人,他的天地,眼界,以及讓他能有成就感的世界在外頭,在更廣闊的天地之中,而非她所在意的那些細小瑣事。

所以,錦棠暗暗覺得,今天陳淮安怕也會有不斐的成績,說不定此番能戴花遊街呢。

仨人一人抱著一隻大鴨梨,於人群中等著,啃完之後不知過了多久,才看到遙及的皇城門上有動靜,豈知先出來的不是今科一甲,反而是一群老臣們。

老臣們爭先恐後的,朝著太仆寺的方向奔來,帽歪袍斜的,一個比一個跑的還著急。

齊如意嗬的一聲道:“二奶奶,便鄉裡的老太子們也沒有這些大臣們身子骨兒好,胡子白了還能跑的這樣快。”

所有人都在等今科狀元,百姓們才不稀罕看這些又醜又老的文臣們呢。

直到老臣們出宮不久,隨著響亮一陣騾聲,先有太監出來宣過今科三甲的名字,前三甲的狀元、榜眼和探花這才依次出宮,跨上披紅的高頭大馬,要開始遊街了。

錦棠隻看到葛青章,未看到陳嘉雨和陳淮安,心頭雖為表哥而喜,卻也未免有些失落。

遙遙瞧著葛青章翻身上了馬,叫馬馱著,東搖西晃的走遠了,站在街道兩旁的人自然也跟著這新科的前三甲,如潮水一般的,就往前湧了。

人群之中,還有人喝道:“這是葛青章啊,杏榜第一,天子明鑒,他果真是狀元,他果真是今科狀元。”

錦棠連忙拍了把齊高高,道:“快去看著咱們的狀元郎,他身體不好,徜若從馬上跌下來,你可得趕緊把他背回家去,也千萬把嚴了你的嘴,不可亂說一句,否則他的臉可就丟光了。”

齊高高哪裡是會閉嘴的人,嗷的一聲叫,他道:“也對哦,狀元郎的逑腫了,如此馬顛上一回,他不得要了半條命?”

言罷,齊如意和齊高高倆人隨著□□的隊伍,趕忙的就去追了。

方才還熱鬨轟轟的,轉眼之間,整樣大街上雞飛鳥散,就剩了錦棠一人。

陳淮安不在一甲,她當然沒什麼興趣去追著看狀元遊街,折身,她一個人就準備要回酒坊去了。

殊不知,百姓都擠著去看狀元了,卻沒發現,真正天大的熱鬨居然會發生在首輔黃啟良家的府上。

據傳,黃首輔的母親死了至少有半年之久了,而黃首輔一不鳴喪,二不辦喪,還放出惡犬家人,阻止禦醫為其母驗屍,至於他的女兒黃愛蓮,更是與一眾老臣們撕破了臉,帶著一幫家丁,就在自家府門上叫囂,稱誰要是敢上奏折,敢彈黃首輔一句,她就有種把誰的底全都給兜扯出來。

兩列打手,還有府兵相圍,此時,黃愛蓮這個首輔之女,正在和朝中的文官們相對峙。

錦棠於是止步,就在酒坊外的大街上遠遠兒站了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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