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2)

人形自走許願機 地陽 9394 字 3個月前

要舉行祭祀典禮的事情, 咒術界的高層們很早就跟津島憐央交代過了。

那間咒術界的高層們用來接見訪客、布置任務、進行會議的漆黑屋子,津島憐央一周要去一次,並不做些什麼, 隻是彙報自己這一周的課程進度, 然後在他們問到繪裡奈的時候乖乖回答就好了。

“繪裡奈嗎?”津島憐央跪坐在正中間的蒲團之上, 歪了歪頭問道, 在得到肯定的回應之後閉上雙眼, 長長的、直撲撲的睫羽貼著下眼瞼,投下了一片淡淡陰影。

他在感受著繪裡奈的狀態。

那是綿長而悠遠的、有些微弱的波長。

“繪裡奈一直在沉睡著,她有些餓了。”

津島憐央是可以感受到繪裡奈的情緒的,他們在同一具身體裡共存, 連靈魂都緊緊相貼, 繪裡奈又本就是從津島憐央的負麵情緒中誕生的咒靈, 他們之間的關係甚至比津島憐央跟津島修治之間的關係都更為緊密些。

在這半年裡,繪裡奈都沒有遇見過滿足被強求者條件的人, 除去繩人事件的知情者和津島憐央還在絲縷不絕地為她補充著咒力之外,沒有其他咒力來源的繪裡奈也漸漸地虛弱了下去, 她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情緒的起伏波動也越來越平緩, 像是回到了咒胎時期一般悄無聲息地安靜蜷縮在津島憐央的身體裡。

但咒術界的高層們在聽到這個回答之後卻仿佛鬆了一口氣般安心下來了。

“既然如此的話, 五月十八的祭典應該不會出現差錯吧。”

“祭品呢?”

“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是被判處了終身監|禁的罪犯, 已經服刑超過20年了,能跟他有共同回憶的人除去獄警之外也就是跟他一樣被關在監獄裡強製勞動的社會垃圾了。”

“檢查過了吧?”

“檢查過了, 那個罪犯從來沒有跟疑似咒術師的人接觸過。”

在將祭典上的重要事宜一一確認過了之後,咒術界的高層們對津島憐央說著。

“神子大人,請暫且再忍耐一段時間吧。”

“五月十八的祭典, 就近在眼前了。”

津島憐央揚起了笑容,那是既燦爛又純真的笑容,帶著讓人情不自禁想要一起微笑的力量。

“嗯!我很期待哦。”他的語調微微上揚著,亮晶晶的眼睛裡閃爍著的是真心實意的期待與急切。

五月十八,祭典日,從午後三點過後,神社才開始正式接待參拜者。

津島憐央再次換上了繁複又華貴的正式禮服,一層又一層、沉重又悶熱的和服壓在身上,隻讓人連邁開腳步都顯得艱難,雖然津島憐央的體力比普通人要好上不少,但局限於孩子的幼小身形,這一身拘束行動的禮服還是讓他產生了些許困擾。

但好在這是第一次的祭典,為了妥善起見,高層取消了需要津島憐央親自完成的各種儀式,讓其他人來代替,他不要做什麼事情,隻需要端坐著觀看祭典上的儀式流程就行了。

為了掩蓋惡臭的血腥味,在重重陰謀算計之中建造起來的這間神社所舉辦的祭典,卻跟尋常神社的請神儀式沒有什麼不同,身著正裝的參拜者一一入場,在手水舍清淨雙手,由神主來念禱告詞,神樂殿的樂者彈奏著樂器,舞殿的舞者代替了津島憐央,和著神樂、跳著請神的神樂舞。

唯有一點特彆的便是。

即使是在祭典的這一天,這間神社之中,依舊是人人都帶著麵具,各自隱藏著姓名與身份,在虛偽的假麵之下談笑風生,耐心而禮貌地完成了祭典的流程與儀式,優雅地鼓掌叫好。

沉靜的氛圍讓現場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舉辦熱鬨的祭典,而是什麼上流的宴會一般,所有人都矜持而含蓄,與他人保持著距離,即便是在聲樂鼓點敲至最**時都沒辦法讓現場躁動興奮起來。

這一場看起來有些怪異的祭典一直持續到日落,所有繁縟的儀式才順順利利地全部結束了。

在這之後,在場的咒術師和政客這次來參加祭典的最終目的,也是最期待的重頭戲才終於到來了。

在神樂悠揚之中,津島憐央端坐於精致華貴的神轎之上,被從本殿之中迎出,按照預定的路線緩慢地朝四角上都點燃了橙黃篝火的露天祭台走去了。

腦袋上被蒙上了黑頭套在一無所知中被帶到了祭台的囚犯四肢都被注射了藥劑,此時正倒在冷硬的祭台之上,茫然而恐懼地奮力掙動著,就像古時被捆綁了四肢的牲畜一般為了表示人類的虔誠,而被逼著獻祭給神明。

津島憐央坐在神轎裡晃晃悠悠地抵達了目的地,他從沉沉墜下的珠簾中鑽出,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悶聲嗚咽著的囚犯。

那是獻給他的祭品。

他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祭台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帶著審視,帶著期盼,帶著疑問,帶著熱切的欲念。

那感覺像是被億萬隻蟲蟻在身上攀爬一般,刺癢又惡心,帶著難以言喻的嫌惡感。

繪裡奈一如既往地取走了他短暫出現過的負麵情緒,很快,津島憐央的心情便重新平和了下來,如水般清透又柔緩,平靜地麵對著這祭典。

津島憐央從神轎之中走下,他的腳上穿著潔白無垢卻單薄的白足袋,踩在石板鋪成的祭台之上,堅硬的觸感與足骨相切,帶著些悶悶的不適感。

冰涼的冷露自足心滲入。

津島憐央一步步走向倒伏在地的祭品,蹲下身來,伸手輕輕地解開了他頭上蒙著的黑布袋。

那是一張已經接近生命儘頭的屬於老人的衰弱麵孔。

頭發花白,臉上生斑,眼球渾濁又發黃,皮膚鬆弛地掛在骨頭上,帶著終年勞苦的斑駁痕跡。

津島憐央細細地打量著他的臉龐,開口詢問道,“你的名字是什麼呢?”

他的聲音輕柔又平緩,是很容易讓人產生親近感的語調。

那囚犯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一張漂亮又潔白的孩童麵孔,穿著一身古典神聖的禮服,正認真地凝視著他,詢問著他的姓名。

有那麼一瞬間,因為那長久黑暗之後驟然的明亮,他產生了不太真切的恍惚夢幻感,仿佛四肢百骸之中仿佛有暖泉逆流而上,湧上眼眶。

他有一種熱淚盈眶的衝動,覺得自己是擺脫了那禁錮了他二十年的壓抑高牆,在死後來到了神明的國度,正被那神明跟前的侍子溫和問詢著。

但就在他張開嘴,露出了一口歪歪扭扭的殘缺牙齒,打算向神子報上自己姓名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祭台之下如同叼攜著死亡訊息的烏鴉一般帶著慘白麵具、正沉默仰頭注視著他的烏壓壓人群。

那如夢般的錯覺眨眼間消失了,他麵上的神色變得驚恐而害怕,那原本微微啟開的乾澀唇瓣也緊緊合上了,他不住地搖著頭,不肯告訴津島憐央他的姓名。

但他不開口,自然會有人代替他開口。

“神子大人,他的名字是羽塚大成。”負責主持儀式的神主恭敬地告知了津島憐央那囚犯的姓名。

“羽塚大成……”津島憐央歪了歪頭,沒有前因,沒有後果,他帶著歡欣與雀躍,眉眼彎彎地露出了月牙般美麗的笑臉,莫名其妙地朝著什麼都還沒有做的羽塚大成道了謝,“謝謝你、謝謝你。”

在這一句仿佛預告了什麼的道謝之後。

那姿容端麗的神子身上正緩慢地、緩慢地湧動著些令人莫名恐懼的東西,粘稠沉重的陰鬱氣息漸漸蘇醒著,從他的口、鼻、耳、眼中鑽出爬出,如同結繭般緊緊地將津島憐央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