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1 / 2)

童磊同他握手的時候,逐漸想起自己不小心睡著之前兩人的談話,問道:“凶手確定是鄭安秋了嗎?”

他今天上午配合調查的原因,是因為這些人在死者衣服上的陳年血跡中檢測到了屬於另外一個人的基因信息,所以當時在現場的人又集體進行了一回登記。

最後的結果出人意料,那基因信息不屬於接受檢測的任何一個人,反倒與警方正在搜救的鄭安秋重合。

這結果幾乎一目了然,張警官道:“檢測報告基本可以證明。”

童磊示意其他人先走,自己拉著張警官往旁邊走了幾步,低聲道:

“張警官,你也知道鄭安秋跟我們家也算是有一些關係,這件事我要是不了解清楚,總是心裡不安。能不能麻煩透個底,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說鄭安秋殺了那幾個人?這件事應該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年了吧,難道就沒有人報案找過死者?”

童磊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又一直配合調查,可以信任,案子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便道:“小童總還記得之前那次工廠失火案吧?”

童磊道:“印象深刻。”

張警官道:“其實後來這一次發現的死者,就是工廠失火牽扯出來那件拐賣婦女案的案犯——唯一跑掉的那一位。”

當年那件拐賣案告破,除了一人攜家帶口逃跑之外,剩下的嫌犯全部落網。而這麼多年下來,警方沒有找到主謀之一的下落,還以為他已經成功偷渡到了國外,要不就是早已去世。

原來猜對了一半,死是真的死了,不過不是因為上了歲數。

就在他曾經犯下罪行的不遠處,這位主謀連同他所有的家人,都死在了當時還在大學任教的鄭安秋手下,所攜帶的贓款也不知所蹤。

怪不得警察們堵在各個關口也沒能抓到他,因為他根本就沒能活著離開。

童磊記得曾聽父親說過,鄭安秋大約就是在三十四五歲的時候辭去了大學教師的職位,並且開辦了美術學校。

當邵玉琳隱婚的新聞剛剛曝光時,鄭安秋的經曆也被翻出來過,不少人都覺得他當年是靠吃影後的軟飯才有了創業資金。

童磊知道以自己母親的性格,不可能那麼慷慨地給鄭安秋提供資金,但也沒有深究過這件事,如今再想想那筆錢的來源,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他年少多金,生活順遂,本來養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硬脾氣,甚至對於死亡鬼神之事都沒有多麼深刻的想法,鄭安秋是童磊第一個在身邊近在咫尺之處接觸到的殺人犯。

剛才夢中的大火在腦海中熊熊燃燒起來。

“真是匪夷所思。”他衝著張警官點了點頭,道:“謝謝告知。”

“請您不要外傳。”

“放心吧。”童磊說道,“不過大概得和我父親提及。”

他陪著幾位警察們吃了個飯,心裡麵卻總急著見父親一麵,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消除噩夢的陰影。

好不容易吃過飯回了公司,童磊問秘書童海生在做什麼,對方說童總正在午休。

童海生一向有這個習慣,他工作強度大,自從上了年紀之後很注意保養,如果沒有沒有其他的意外情況,都要午睡。

他辦公室的內間裡放著床,童海生和衣睡下之後,做了個跟童磊一模一樣的夢。

他夢見依稀是在童雋高考之前的兩個多月,這孩子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自己特意推了所有的事,和童磊早早回到了家,準備為小兒子慶賀。

蛋糕、飲料、菜肴,他們將一切準備妥當,沒想到先一步等來的是驚天的爆炸聲和一片火光。

童磊離爆炸點更近,意識到災難發生的時候,童海生的第一反應是去保護長子。

可爆發太猛烈,火焰太旺,以至於根本就不給兩父子半點逃生的餘地。

意識彌留之際,童海生隱約聽見外麵人高聲喊著“爸爸”,“哥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努力想聽,周圍劈裡啪啦的燃燒聲已經將一切掩蓋。

意識逐漸模糊,原來這就是死亡。

在這一刻,烈火焚身的痛苦反而淡化,更加分明的是心痛。

他年齡大了,這輩子活夠了,倒是沒什麼要緊。可童海生心疼長子年紀輕輕就要這樣遺憾和淒慘的死去,也心疼小兒子還沒有完全長大立業,就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家裡較小的那個孩子總是難免被嬌慣一些,童雋開朗,善良,但也一身的少爺毛病。

童海生不在意這些,他以為自己這個老爸能一直為孩子撐腰下去,可以後爸爸哥哥都不在了,就剩下童雋自己,他怎麼生活?

他緊緊握住童磊的手,這一刻很想見見童雋,但是又盼著外麵的救援人員一定要把他按住了,千萬彆讓他有危險。

彆哭,彆難過,爸爸和哥哥,都盼著你好好生活下去啊,寶貝。

……

可能也沒睡太久,童海生就從夢境中驚醒了,隻覺得渾身冷汗,心悸不已,恍如重生。

然而那個詭異夢境中的一切,在他醒來之後還是如此的曆曆在目,連裡麵的場景細節,都讓人記得清清楚楚。

明明夢中很多情況都不一樣,比如現在他們住的是獨棟的彆墅,夢裡卻在市中心的一處高級小區裡居住。

而且童雋的18歲生日也沒輪到他這個當爹的插手,是在邵玉琳身邊過的。

但一切又如此的清晰,仿佛根植在他的記憶裡。

童海生坐在床邊,久久無法從那種情緒當中掙脫出來。

正在這時,他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還不到秘書提醒他結束休息的時間,童海生抬起頭來,沒等說聲“進”,門已經被推開了,外麵站著的人是童磊。

現在再看見兒子這張蓬勃年輕的,充滿生機的麵孔,童海生一時竟有種心頭發澀的感覺。

他用停頓來稍稍緩解自己的情緒,問道:“怎麼這會來了?”

童磊道:“爸爸。”

他長大之後,已經很少用這樣稍顯幼稚的稱呼了:“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咱們都在火災中死了,隻剩下弟弟。”

童磊說:“夢見你緊緊拽著我,還夢見弟弟一個人生活,吃不好穿不好,被彆人欺負……”

童海生眼眶一熱,同時又十分驚愕,問道:“你也做夢了?”

童磊詫異地看著他,童海生道:“我剛才午睡的時候,也夢見了。”

童磊道:“還有這種事?”

他剛才光顧著平複心情,也沒有仔細思考夢境中不同尋常的逼真,但猛地聽童海生這麼一說,童磊簡直覺得跟小時候聽鬼故事一樣,一股寒氣直打心眼裡冒了出來。

“這個夢……怎麼會兩個人做同樣的夢,還跟現實這麼不相乾。”童磊道,“不會有什麼預兆吧。”

他說是隨口瞎說的,可是說完之後心中陡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連忙在心裡呸了自己一聲,心道:“我這張賤嘴。”

“小磊。”童海生站起身來,捏了捏童磊的肩膀,又整了下他的衣領,微笑道,“讓爸爸看看你。”

童磊被這句話說的心頭暖暖的,又有點說不上來的惆悵,站在童海生麵前任他端詳打量。

“對了爸。”童磊心情逐漸平複,又想起一件事來,跟童海生說,“警察那邊的調查結束了,我跟你說,這件案子你絕對想不到是誰乾的。”

童海生“哦”了一聲:“這種陳年積案,這麼快就把凶手找到了?”

童磊把整件事情給童海生講了一遍。

童海生先是驚訝,過了片刻,忽然又問道:“但是到現在為止,鄭安秋不是還都一直沒被找到嗎?”

童磊被他提醒,也想到了這件事:“是啊,他可真是個危險分子。之前肯定是看高家要開發那一片地,怕被發現才跑的!”

剛才噩夢帶來的那種不安感,此時更加分明了,童海生一邊回手在枕邊摸索自己的手機,一邊吩咐童磊,“給你弟弟打個電話,問問他乾什麼呢。讓他沒事的時候注意點。”

童磊“哦”了一聲,撥通了童雋的電話,信號還沒過去,童海生的手機鈴忽然催命一樣地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來電人是原拓。

童海生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原拓的聲音很清晰,不光童海生,連旁邊正在給童雋打電話的童磊都聽清他說什麼了。

隨著原拓把童雋被綁架的事情講給他們,童磊的臉色瞬間煞白。

他隨即便看見童海生連手都在哆嗦,連忙旁邊旁邊的抽屜裡,拿了粒清心丸給他吃。

看著父親把藥咽下去之後,童磊看了看瓶子,也給自己塞了一顆,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後開始迅速在通訊錄裡麵找用得上的人。

原拓道:“……他手機現在在我這裡,上麵最後一個播出的號碼,是之前鄭安秋用過的空號,我懷疑這次的綁架跟他有關,但是還不知道他的目的……”

原拓不知道,童海生卻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心中極為懊惱,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發現屍骨之後堅持要求報警的舉動,竟然會使本來已經準備死遁的鄭安秋暴露當年罪行,進而造成了童雋被綁架。

他自責又擔心小兒子,用手按住了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原拓道:“童叔叔,您彆太著急,我在想辦法了,一定把他好好地救出來。”

童海生隻當原拓是安慰他,定了定神,衝著童磊做個手勢,跟原拓說道:“我知道鄭安秋那邊是怎麼回事,現在我會立刻報警。小拓,你帶著雋雋的手機一塊過來吧。”

他簡短地把鄭安秋的情況給原拓講了一遍,又道:“他那種人喪心病狂,絕對不能信任,這件事必須要警方配合。”

童海生見慣了大風大浪,知道怎樣才是比較好的處理方式。

經常有綁架案的家屬不敢報警,期盼著交了贖金就能平平安安地把人弄回來,其實這種想法很天真,除非是以索要贖金為生的專業綁匪,剩下的十有八/九都會撕票。

所以他們必須抓住綁匪剛剛把人帶走,但還沒能提出或者被滿足要求的這個空檔期。

童海生心裡麵火燒火燎的,但知道他要是顯出慌亂,幾個孩子就更加會緊張了,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自亂陣腳。

不過他可沒想到,原拓這小子更能耐,聞言說道:“童叔叔,我不久前也聯係了一些人手幫忙,他們的聯係方式一會發給您。不過現在我就不方便過去了,我打聽到了綁匪的大致路徑,正在追他。”

童海生聽得一愣:“你自己嗎?”

原拓道:“嗯,等彆人過來太慢了,我怕把人追丟。童叔叔,我會一直發定位的,讓警察沿著我的路線過來找人就行。但千萬彆讓鄭安秋察覺。”

在童海生心裡,原拓還是個孩子,他根本沒指望對方能幫上什麼忙,一聽好家夥,這小子竟然孤身追綁匪去了,膽子也太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