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曹寅死死抱住那小小的鼻煙壺,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的表情瞬間變得柔軟下來。
他癱軟在地上,如同爛泥般哼哼唧唧的傻笑著。
癡癡呆呆瘋瘋傻傻的模樣讓老夫人孫氏徹底崩潰了,撲上前去聲嘶力竭的哭喊著:“寅兒!醒醒啊!看看娘看看娘!”
“趕緊把老太太扶開!”胤禩吩咐著。
一幫婆子衝上前,扶著老夫人退下,而另一群仆役隨後上前,七手八腳將曹寅壓製住,用繩索死死捆綁送回床上。
他的目光迷離,根本沒有發現老夫人的存在一樣,滿眼裡隻有那鼻煙壺。
老夫人絕望了。
她呆若木雞的癱坐在地上,渾渾噩噩的任由著幾個婆子將她小心翼翼扶出去。
孫之鼎麵容凝重。
曹寅被捆綁著任然貪婪的吸吮著鼻煙壺,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揮手示意仆役將鼻煙壺取開。
仆役們手觸碰到鼻煙壺,甚至將鼻煙壺抽走之後,曹寅似乎才回過神。但是他理智全無,聲嘶力竭哀嚎宛若野獸的表現讓所有人的表情頗為難看。
“孫太醫……這不是隻是普通的藥粉嗎?”曹荃渾渾噩噩的發問,渾身冷冰冰的。
“這的確是普通的藥,又不是普通的藥。”
孫之鼎手指揉捏著藥粉,麵帶肅容:“這鴉片又陳阿芙蓉,在宋朝印發的《開寶本草中》將其稱為罌|粟,能鎮靜止痛,乃是常用的藥方……”
“常用的藥方?那就不是毒物了?”
曹荃頓時欣喜若狂,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孫之鼎:“孫太醫,這應該如何治療才好?”
“……不,是本官失察。”
孫之鼎顫聲說:“下官……的確在閒談雜書上看到過前朝崇禎皇帝期間,夷人將煙草傳入中原,隨即因為泛濫過快過廣而遭禁止,但不少人當時便以抽吸鴉片代替……卻頻頻有上癮以至於瘦削吐血而亡的案列。”
“至於治療的方案。”
他看著曹荃滿是期待和渴望的目光,痛苦的將頭撇到一邊:“曾有言道:除去殺掉吸食鴉片者,否則根本無法讓其戒除惡習!”
曹荃宛如被雷劈到一般呆滯立在原地,更不用說老夫人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她眼白一翻,生生的昏厥過去。
“老太太!老太太!”丫鬟們驚叫著。
曹荃反手抱住老夫人,又是渴望又是哀求的注視著孫之鼎:“孫太醫……孫太醫……您得救救大哥啊!”
“下官定然會拚儘全力。”孫之鼎沉聲回答。
他趕緊示意嬤嬤們把情緒忽變的老夫人送走,又使人將曹寅的嘴巴堵住以防止他咬到舌頭。
等到曹寅再次鎮定下來,他才是滿臉愧疚朝著胤禛和胤禩說道:“微臣這就同兩位阿哥一起去麵見皇上!這鴉片威力如此可怕……隻怕是在這江南各地已經流行起來。”
對,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想到這裡,胤禛和胤禩也沒有時間為曹寅歎息,他們回頭看了眼那還在嚎叫的曹寅,同時說道:“立刻出發!”
當胤禛和胤禩將此事稟告給康熙之後,康熙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他第一時間再次前往曹府,仔仔細細觀察了陷入瘋狂的曹寅:不提此前尚在京城時的模樣,就與前幾次來給自己請安時都相距甚遠……
孫太醫身為太醫院院使,都根本沒有把鴉片放在眼中,而其他人甚至把鴉片還當做寶物……若不是曹寅事發,隻怕這鴉片之害要傳遍大江南北才能得知。
想到這個可能性,康熙簡直心驚膽寒。
尤其是李寬,身為內務府官員——
坐在曹府大廳上首,康熙沉聲吩咐侍衛立刻把李寬抓捕歸案,又將身為江蘇巡撫的納蘭性德和李熙尋來,就藥粉重重丟在兩人眼前:“這鴉片,在江蘇各地都有流行?”
納蘭性德驚疑不定,上上下下翻看數次:“奴才見過此物……正是子清給奴才的。”
康熙麵色驟變:“他什麼時候給你的?你有沒有碰過?”
“一個多月前。”
納蘭性德細細回憶隨即回答:“隻是子清回頭就突發怪病,這藥粉也被奴才隨手放在書房裡並未使用。”
康熙鬆了口氣,納蘭性德不知道那或許情況並未有他們想得這般程度。
但是還不能放鬆警惕。
眼見著李寬還沒被送到,康熙焦急得索性使人將曹寅的夫人李氏帶來。
曹寅的病竟是因自己而起,讓李氏頻頻崩潰。
她徹底已是沒了人形,癡癡呆呆喃喃自語,竟是被人硬生生放在軟塌上抬到康熙眼前。
瞧著李氏淒慘的模樣,康熙有無數的怒火此刻也無法迸發,剩下的唯有歎息以及油然升起的警惕:若是不注意的話這樣的悲劇或許會再度發生。
他目光沉鬱的盯著李氏:“說——這藥粉是你們從哪裡得來的。”
李氏呆愣愣的,丫鬟推了她好幾下,她才回過神:“這是妾身族裡的人送來的,聽聞止疼又能讓人打起精神,老爺才拿來試試看……他和妾身說,他和妾身說效果好……好得很……”
沒說兩句話,李氏顧不得是在康熙的麵前,瞬間崩潰得大哭起來。
這般的情緒哪裡能再問,康熙使人將她送回後院安置,又叮囑太醫們照看李氏,定要她安然無恙的生下這一胎。
最後目光才掃向被抓來時一臉懵圈,此刻聽聞消息之後滿臉呆滯的李寬:“這是從哪裡來的?你為什麼給曹寅?”
“皇上——這不可能啊!”李寬一臉崩潰。
見他還不信邪,康熙大怒之餘更是使人將李寬壓到曹家正院去,讓他好好看一看被他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曹寅!
半個時辰之後,重新回到大廳的李寬已是麵無人色,跪倒在地的第一句話竟是:“求皇上救救奴才!!!”
康熙:……???
朕要的是你給個交代!
可萬萬沒有想到,李寬的情緒更加崩潰了:“奴才……奴才也在吸食鴉片啊!!!”
彆說康熙傻了,就連旁邊圍觀的阿哥們也是傻了。
李寬淒淒慘慘的哭喊著,看這樣子曹寅是把他嚇得不清,慌了神不說甚至都有點要尿褲子了!
聽聞這個消息,康熙騰身而起,一邊吩咐侍衛將孫太醫請來,一邊親自盤問李寬:“你這藥粉是從哪裡得來的?”
“……是……是族裡的人送的。”李寬立刻回答道,隻是瞧著他鬼鬼祟祟左看右看的表情都知道這是謊話。
送的。
看著李寬的表情大約是送的人情或是賄賂。
康熙心裡一沉。
孫太醫匆匆趕來,不多時被確診抽吸鴉片的李寬也被關押起來。
順著他提供的線索往下查。
幾經周轉,藥粉的源頭被指向江蘇城裡一家名為東印度公司的夷人店家。
他們在工商局登記過,在江南乃至福建等地都開辦著洋貨行,專門銷售一些稀奇少見的東西。
從幾地傳來的消息來看:身為藥品的鴉片,並不在他們被許可銷售的範圍中。
那他們怎麼會拿出鴉片,又為何會輾轉送入曹府中?
胤佑借由偷稅漏稅名義派遣稅收人員前往各地,在官府的協助下統一查封東印度公司,隨即從裡麵查抄出總計近萬斤的鴉片!
數量最低的為江蘇城裡的鴉片,隻有百餘斤,最多的廣州府被查抄出五千斤的鴉片!這個數量已經遠超正常藥用的數量,康熙得到消息心猛地下墜。
曹寅的病狀已經告訴諸人,隻要停用數日便會出現戒斷反應。
在那些夷人們瘋狂的叫囂下,康熙不容置疑將他們全部關入大牢,同時下令各城各府將有異狀、瘋狂發狂者皆行抓捕。
康熙三十一年五月初一至五月三十,各地各府縣共抓捕近五萬餘出現戒斷反應的民眾。而這些人中,平民百姓極少,大多為八旗勳貴以及官員富商子女。
頓時,此事引起全國上下數不清的憤慨之聲。
被逮捕的東印度公司人員毫無例外皆被斬首示眾,而其餘和此事無關東印度公司的外籍人員被立即驅逐出境,中國雇員被一一審問核實後部分放歸,一部分入獄。
當然,東印度公司還不肯罷休。
在所屬國的支持下,他們竟是組織船隻氣勢洶洶在海上威脅起中國商船,叫囂著沒有他們的允許,要讓中國所有的海上交易都變成泡沫!
康熙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被這些夷人的不要臉驚得勃然大怒:“這些夷人——!朕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