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淩當然不信周文帝對自己愛得如此難以自拔,這個人是帝王，無論做什麼都有他的謀劃。
她稍加思索便出聲拒絕：“聖上多慮了，臣妾在碧落宮甚是自在,用不著如此興師動眾地修一座樓。”
然而周文帝並未將她的話聽進去：“愛妃終日不展笑顏,朕如何能置之不理,放心，這摘星樓,日後隻獨屬於你一人。”
看來他根本不是問詢自己的意見，隻不過是告知一聲，容淩懶得再費口舌：“陛下開心就好。”
她順手拿起桌上的鳳梨酥,小口吃起來。
周文帝目光寵溺地看著她，看得容淩一陣惡寒。
隻可惜離了蘇栩栩,百葉蓮所剩的靈力便不多，她必須省著點用，否則容淩真恨不得再造出個幻境來讓周文帝自生自滅去。
好在□□,周文帝也做不了彆的什麼,留在碧落宮用午膳後,便有太監急匆匆進來通報：“陛下，兵部尚書陳大人正在禦書房求見。”
原本還雲淡風輕的周文帝當即起身,對屋子裡的丫鬟囑咐道：“朕有事先走一步，你們伺候好容嬪。”
“是。”宮女齊聲應道,恭送他出門。
容淩也懶洋洋地站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糕點渣，俯身行禮：“恭送聖上。”
周文帝伸手將她頭上的朱釵扶正：“愛妃放心，朕會將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給你。”
他這般一說，容淩便覺得更不對勁。
隻是說下這句話後周文帝已轉身走遠，容淩沒來得及看清他究竟是什麼神色,難以揣測周文帝究竟是打的什麼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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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帝雷厲風行，短短一日過後，聖旨便發到工部，責令宮中匠人修造一座伸手可摘星辰的摘星樓。
如此浩大的工程，宮中的匠人哪夠。
況且修一座樓預算要流水般的真金白銀，工部尚書鬥膽駁回聖上的指令，卻被狠狠斥責了一頓，不得已到民間去招納匠人。
向來英明聖賢的帝王突然昏庸無道，一時間，無論是皇宮還是民間，都流言四起，說周文帝新納的容嬪是狐狸精妲己轉世，迷惑了陛下的心智，要讓整個大周朝顛覆。
就連周文帝，也被人私底下描述成了紂王轉世。
容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聽不見這些流言蜚語，倒也過得安閒。
除了周文帝偶爾非得帶上她到摘星樓修築現場轉悠，繪聲繪色地描述日後將來此處會是何等繁華。
容淩摸不清他究竟意圖為何，隻得以不變應萬變。
轉眼就到了除夕夜，就算是容淩再深居簡出，照樣也要打扮一番，出席宮宴。
今日流芳分外用心，將容淩一頭蓬鬆烏發高高挽起，插上金步搖，最後還精心地在她眉間用朱砂和金粉混合點上花鈿。
非但如此，流芳又開始細致地替她描摹唇形。
饒是容淩是坐著不動的那個人，脖子也仰得有些發酸：“夠了吧，何必如此隆重？”
流芳描唇的手一抖，畫歪了一筆，忙給容淩擦掉重新補上：“娘娘恕罪，奴婢馬上就給您畫好。”
容淩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隻當是小姑娘頭一回參加除夕宴，太過緊張罷了。
收拾穩妥，終於到了可以出門的時候。
為了君臣和後宮妃子歡度佳節，晚宴特地設在太陽落山後，華燈初上，宮中處處掛著燈籠，來往的宮人也是有說有笑，少了平日的拘謹。
容淩朝舉辦晚宴的大殿走去，不期然撞見一個熟人。
是同與朝臣前來參加宴席的榮青杉。
榮青杉今日所著並非朱紅官袍，而是一身竹青色長衫，在一眾上了年紀的大臣中間，她分外顯眼，惹得無數宮女麵頰緋紅地偷瞧。
她身形高挑，體格清雋，自帶幾分疏朗之意，難怪男扮女裝這麼多年，彆說外人了，連自己的親妹妹都未曾察覺。
容淩目光淺淺掠過，原本打算裝作沒看見走過去，不成想榮青杉突然側過頭來，眼神正好與她撞上。
榮青杉眸光暗了暗，唇角揚起一個譏諷的弧度：“臣見過容嬪。”
原本按照宮中的規矩，朝臣對貴妃以下的妃嬪是不必行禮，容淩也不知榮青杉哪根筋出了問題，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同自己開口，生怕彆人不曉得自己與她相識不成？
容淩這般腹誹著，微微頷首：“榮大人客氣了。”
說罷，便徑直越過她身邊，朝大殿內走去。
容淩自是沒有看見，身後榮青杉落在自己身上，晦暗不清的眼神。
榮青杉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容淩的身影被旁人遮住，她才重新邁開步伐。
殿中已來了不少人，熱鬨喧嘩中，容淩一走進去，常年伺候在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忙迎上前：“娘娘，陛下吩咐，您的位置離他最近。”
見他一把年紀，站半天就為等自己來，容淩道了聲謝：“有勞了。”
“娘娘這是說的哪兒的話。”太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能夠伺候您，是奴才們的福分。”
他話音未落，旁邊便有人不屑地輕嗬了聲：“妖妃禍國。”
容淩頓住腳步下意識看過去，說這話的是一位老臣。
太監忙擋住她的視線：“娘娘，這位是禦史大人……”
“原來如此。”容淩唇角上揚，“禦史大人這番話，倒讓本宮想起一句話。”
“正所謂蚍蜉撼樹談何易，倘若區區妖妃便能禍國，你們這些朝臣都是隻拿俸祿不乾活不成？”
“你……”那禦史大人沒想到她竟會回嘴，氣得吹胡子瞪眼，正欲辯駁之際，又有一道聲音響起：“看來容嬪妹妹這是惹得史大人不快，本宮先替她道聲歉。”
女子聲音清脆，宛如碎玉。
容淩還不用回頭，便能感受到身上的百葉蓮有了反應。
蘇栩栩出身蘇家，又身懷龍種，自是禦史大人心目中的賢妃之首。
見蘇栩栩替容淩求情，他這才臉色緩和下來，沒有再多說什麼。
蘇栩栩愛做好人，容淩便任由她做，頭也不回地徑直朝自己的位置走過去。
她的位置就安置在龍椅左邊，足以見得周文帝的聖寵。
右邊對稱的位置，是留給懷有身孕的蘇栩栩。
後者動作遲緩，雙手搭在腹部，朝龍椅的位置走過來。
“嗬。”下首的麗妃掩唇輕笑，“倒真是平起平坐。”
這聲細笑鑽入容淩耳中，她懶懶瞥了麗妃一眼，捏起水晶盤裡的葡萄放入唇中慢慢品嘗，懶得搭理。
朝臣與宮妃逐漸來齊，周文帝出現在大殿中。
他今日一身金衣，氣宇軒昂，站在龍椅前不怒而威。
殿中的人烏泱泱一片行禮：“參加陛下。”
“眾卿平身。”周文帝震聲道，“今日是除夕夜，君臣同樂，眾卿不必拘謹，隻管放懷開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