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太後莫要說笑了。”容淩動作一僵,眸光垂落，“六疾館的那些流民可不這樣想。”
蘇栩栩並未察覺到容淩真正在躲避什麼，而是撩起她鬢邊的一縷碎發彆到耳後：“阿淩不必和旁人一樣稱呼我,你我之間無需如此生疏。”
容淩抬眸，定定看著她。
“乖。”蘇栩栩似是誘哄般，“叫我的名字。”
容淩抿了抿唇,不願出聲。
蘇栩栩卻不依不饒,唇瓣湊近她的耳邊：“阿淩為何不肯出聲？”
說著，她含住她的耳垂,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容淩被纏得不耐煩，隻得出聲：“彆……蘇栩栩。”
“不要姓氏。”這未免也太過疏離,據蘇栩栩打探到的消息,容淩曾經和榮青杉在一起時，稱呼的可是他的小字。
想起這個，蘇栩栩的勝負欲就叫她不肯善罷甘休。
那兩個字明明就在舌尖,容淩卻像是被膠水黏住似的開不了口。
偏偏蘇栩栩極具耐心,一點點引誘著她開口。
容淩臉頰沾染上緋色，極難為情地出聲：“栩栩……”
短短兩個字,蘇栩栩心底就像是被填滿般：“嗯,是我。”
倘若現在不是時候,蘇栩栩真恨不得讓容淩一遍遍這樣念著自己，一直念到紅著眼嗓音啞下來。
她不無遺憾地按捺下自己的衝動：“我還有事要忙,阿淩好生休息，不要到處亂跑。”
“嗯。”容淩看似聽話地點點頭，心裡想的卻是另外的事。
待蘇栩栩離開後，容淩休息片刻，便蒙上白紗出去了。
六疾館中哀痛聲不絕於耳,就算是有太醫增援也忙不過來。
當了整整三年的大夫，即便明知一切不過是假象，容淩對於病患也無法視若無睹。
“阿淩姑娘。”裡麵的太醫見著她，忙道，“你還是先出去吧，此地不便久留，若是叫太後知道了……”
“你們不說，她自然不會知曉。”容淩道，“胡太醫還是先忙您的事吧，我看看就好。”
那太醫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姓，愣了愣便走開了。
容淩一張床一張床地看過去，神色逐漸凝重。
上一世她隻知道蘇栩栩翻遍醫書，找到了解決瘟疫的方子，卻並不知方子的內容究竟是什麼。
是以眼下，即便容淩曆經過一世，照樣也束手無措。
不過簡單根據患者病情開藥，她還是做得到的。
有患者上吐下瀉，她就開止瀉的方子，有人高熱不退，她就開退熱的藥。
等容淩忙活得差不多，她才發現天色不知不覺暗下來。
正打算走的時候，旁邊床上的老嫗突然開口：“小……小姑娘。”
“嗯，怎麼了？”容淩彎下有些酸軟的腰問道。
老嫗並沒多說什麼，而是顫顫巍巍從枕下摸出一包包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就是我小孫子最喜歡吃的桂花糖。”
容淩接過來：“他在哪兒，是要我幫你送過去嗎？”
老人家乾枯的眼中似有水光，搖搖頭道：“他……他前幾天已經去世了，這糖是送給你的，辛苦你了。”
容淩拿著糖的手一頓，將其收入袖中：“好，多謝。”
老人家說完話就閉上眼，體力不支昏睡過去。
容淩走出六疾館，才發現天空中已經亮起星光。
她不禁想起自己還剩下不少靈力，若用來醫治這些病人，應該能救活不少人。
隻是這個想法剛冒出頭，容淩才發現自己似乎是在做無用功，連帶她一整日的努力，都是徒勞罷了。
就算救下來又能怎麼樣呢？
隻要自己一離開這個世界，他們照樣還是會像碎片一樣散開。
可是……難道自己當真就能置之不理嗎？
容淩看著頭頂的星空，陷入了沉思。
從前在天宮中，無事可做的時候，容淩也會靜靜看星星。
隻不過那個時候是高高在上的俯視，沒有任何情緒波瀾，現在她仰頭向上看，卻不禁歎了口氣。
容淩甚至不由得自言自語道：“鳳習徽，難道這就是你想讓我看到的嗎？”
榮青杉，艾草，小皇帝，百合，她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們當真隻是虛無縹緲幻境裡的轉瞬即逝嗎？
容淩不得不承認，即便自己心中仍然記恨鳳習徽的所作所為，卻也隱約明白了鳳習徽的意圖。
從前的容淩視人命如草芥，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現在卻也多了常人的優柔寡斷。
她越想越想不明白，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阿淩在此處做什麼？”
容淩回頭，才發現蘇栩栩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此刻容淩正坐在村莊田地間一顆大石頭上，還不等她回答，蘇栩栩已經跟著上來坐到她身旁：“本宮不是說了，叫你不要亂跑的嗎？”
容淩自知理虧，沒有多說什麼。
蘇栩栩又開口問道：“阿淩是在看星星？”
“唔……”容淩點點頭，“算是吧。”
不知為何，蘇栩栩覺得近來的容淩分外乖順，她心情大好：“那我倒要考一考阿淩，你可認得頭頂上這顆是什麼星？”
天上的星星都長得一樣，容淩如何分得清，她甚至不用動腦筋想：“不知道。”
“這顆是紫微星，那這顆呢？”
容淩依舊不知道。
“這是文曲星，乃是北鬥第四星，還有這顆呢……”蘇栩栩正說著話，突然感覺到肩上一沉。
原來是累了一天的容淩閉上眼，困得倒在她的肩頭。
她長睫濃密如鴉羽，月色下在眼窩處留下一片陰影，恬靜中帶著溫順。
蘇栩栩的聲音止住，唇角不禁上揚。
明明還有頗多事務要處理，蘇栩栩卻舍不得動身，隻靜靜這樣坐著，貪戀這一刻容淩對自己的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