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當然能聽出她話裡的酸氣,暗笑她不敢到謝芸錦麵前說,隻能在背後說些小話。
“自行車多金貴咧,怕孩子磕碰壞了也很正常啊。”
夏明潔撇撇嘴:“得了吧,有啥了不起,就她寶貝得不行,我還不稀得使她家的東西!”
有人當即道:“成啊,今兒個路營長給食堂加餐,可多肉咧,你可千萬彆去吃。”
夏明潔咽了下口水,梗著脖子道:“……食堂是部隊開的,大家夥都能去,憑啥我不能去。”
其他人終於憋不住笑了,笑得她臉上臊紅一片。
路昉給的預算不少,除了席麵上的菜,司務長還給食堂訂了幾頭豬,前一天晚上送來的,今兒個一大早就忙活起來,現殺現做。
食堂的大師傅動作利落,手下的刀更快,分好的肉都擱到一邊等著,大骨頭則丟到鍋裡燉湯,裡頭還加了不少菌子,等戰士們早操後來到食堂吃早飯,被那股鮮香勾得饞蟲都出來了,眼巴巴地問:“師傅今天燉啥好吃的咧?”
大師傅笑道:“今個兒路營長結婚,特意給大家夥加餐,中午下訓都早點過來啊!”
“路營長結婚啊!”
“要不是得訓練,我也去想湊個熱鬨咧!”
“恭喜路營長!今兒個是新郎官啊!”
路昉也領著兵到了食堂,打算給謝芸錦帶早飯回去,誰料剛踏進大門,就聽到這一聲吼,緊接著周圍的戰士們都跟著起哄。
“恭喜路營長!”
“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路昉一愣,片刻後眉眼染上笑意,頷首謝過大家的祝福。
包括周團長在內的幾個領導也都跟著笑了,好半會兒才罵咧咧道:“路營長今兒個是新郎官都沒落下訓練,看看你們,一個個懶散成什麼樣了!”
有戰士不怕死地頂嘴:“團長,我要是娶媳婦,一定激動地大半夜就起來跑操場!”
周團長指著他吹胡子瞪眼:“瞧你那點兒出息!”
……
證婚人自然請的是周團長,聶鶴也沒法來,謝芸錦托小戰士接了陳廣福過來,念著大隊長好歹也幫了不少忙,特意提前一天去了方家拜訪,同時把她的關係轉到了部隊。
知青裡她隻請了柳荷,大早上跟陳廣福一道來的,現在正和盧巧惠一起幫她梳頭。
許是念著她的正日子,盧巧惠特意趕了幾天工,先把被子給縫了出來。
有的長輩還保有做喜被的風俗,無論是數量還是棉花的重量都得是雙數,講究個雙雙對對,四平八穩。
謝芸錦當初做被子時沒想那麼多,還是盧巧惠聽他倆這幾天要辦婚禮,這才趕了出來。
她的手藝很好,細密的針腳看不出一點瑕疵,棉花也彈得鬆鬆軟軟,暖和又不壓人。
她還用那匹綠色的料子給謝芸錦裁了套軍便服,領口和腰身都做了細微改動,襯得人身姿窈窕。
謝芸錦直接就換上了,烏黑的長發梳成辮子在頭上盤了一圈,露出修長的脖頸。緊接著她突發奇想,把柳荷特意采來的鮮花簪在發間,跟戴了圈花環似的。
遠山眉用黛粉細細描過,猶如凝脂的臉薄薄上了一層胭脂,豔色的紅唇微勾,桃花眼尾自然上翹,澄澈的眸中似有水光瀲灩,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路營長可真有福氣。”盧巧惠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感歎道。
謝芸錦對著鏡子看了又看,眉眼彎彎,自己也很滿意。
“您做衣裳的手藝真好!”柳荷看著謝芸錦身上的軍便服,對盧巧惠誇讚道。
如今的軍便裝是仿照71式軍裝做的,但料子卻不一定都是的確良。謝芸錦這身就是棉布的,做出來通常不夠挺括,但盧巧惠用剪裁勾出了肩線和腰線,穿起來很利落,不像旁人那麼累贅。
盧巧惠溫婉地笑了笑:“是芸錦生得好,這樣的身段穿啥都好看,我隻是縫縫布料。”
末了,看柳荷似乎很感興趣,又說:“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隻要穿得精神一些就足夠襯人了,像你身上這件罩衫,把袖口收一收,會更精乾。”
柳荷穿的罩衫是家裡寄來的,原來是她姐姐穿的,所以尺寸大了些,雖然顏色很襯膚色,但袖口鬆鬆垮垮,看起來很邋遢。盧巧惠簡單上手順著袖口的方向疊了幾道褶,然後又挽了一圈,果然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嬸子你好厲害!”柳荷眼眸晶晶亮地看著她,謝芸錦也很捧場地誇了幾句,然後想到什麼,從箱子裡掏出來兩樣東西。
“這是我弄的美白膏,您拿去用!”
盧巧惠的五官其實很周正,也懂得打扮,卻一直覺得自己相貌不好不值得花心思。謝芸錦覺得光是勸她還不夠,索性又做了幾份美白膏,還翻書找了不少祛疤痕的方法。
“之後的日頭沒夏天那麼烈,我估計效果會更好一些!”
“還有您身上的疤,我得先問問陳大夫這個方子可不可行,等之後做好了,我再拿給您。”
盧巧惠受寵若驚:“不用費這工夫!我都一把年紀了咋還捯飭這些!”
謝芸錦不容拒絕地把東西塞給她:“您要是覺得自己不需要變白淨也好看,那我同意。可您要是這麼說我就不樂意了!”
見對方還要再推辭,她蠻橫地開始噘嘴耍脾氣:“我不管!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您要是不領情,那您做的被子和衣服我也不要了!”
盧巧惠以為她真的生氣了,隻好收了下來。
柳荷卻知道大小姐的把戲,和她對上眼神,然後相視一笑。
這會兒戰士們還在早訓,她們也不急,把屋子裡裡外外都裝點了一番,陳廣福腿腳不好,謝芸錦就沒讓他動,而是把自己琢磨出來的藥方給他過目。
中醫對疤痕的概念從內裡出發,講究疏通經絡與氣血,但相對內服藥來說,隻針對局部的外治藥似乎會更常用一些。
謝芸錦用的大多都是去腐生肌活血化瘀的藥材,說不上哪裡有問題,但就是不實際。
“這些藥材可都不便宜啊。”陳廣福覷著方子,老神在在道,“血竭、麝香,光是這兩樣就不容易得,還有其他幾味……”
“疤痕本就因個人體質而異,最好是在形成之前進行防治,形成之後的治療效果也不好斷言,且中藥以調理為主,見效慢,也不能保證完全祛除。”
“這個方子,我不建議你用。”
需要長期治療意味著用名貴藥材肯定不切實際,且不是名貴的藥材就一定適合每個人用。
聽完這話,謝芸錦沉默了一會兒,又聽柳荷開口道:“是咧,就像供銷社賣的那個潤顏霜,雖然很多人都在用,但方桂香最近就因為那個生了許多瘡,可嚇人了!”
謝芸錦又皺起眉。
因為梳妝台沒做好,那個潤顏霜她買來之後就扔到箱子裡了,一直忘了拿出來,還沒用呢。
盧巧惠聽了,怕麻煩謝芸錦,連聲道:“真不用費這心思,太麻煩了。”
謝芸錦卻眨了眨眼,然後輕哼一聲,不服氣道:“我還非得琢磨出來!”
幾人正說著,外頭傳來一陣吵嚷聲,謝芸錦就知道路昉他們下訓了。
……
新媳婦本來是從娘家出嫁,由新郎官前來接親,謝芸錦家在京市,也不想把江渡村當成自己的娘家,索性就不在意這個了。
反正他們隻是補個儀式,怎麼喜歡怎麼來。
路昉請了幾個親近的戰友,都是些熱血方剛的小夥子,也有結了婚的,隔著老遠都能聽見他們的起哄聲。
很快,一群人就走到了他們家。家屬院的軍屬和孩子們也都來湊個熱鬨,催著路昉去臥室接人出來。
“我還沒見過咱弟妹呢!路小子你動作倒是快著點!”
路昉被他們推得哭笑不得,又被政務說出了心聲:“你們咋知道他不急?彆看這小子總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我看他比你們還急!”
路昉輕咳了一聲,終於在眾人的哄鬨的目光下推開門。
嗯?他媳婦兒呢?
路昉神情呆了一瞬,然後往裡走。
下一秒,謝芸錦從衣櫃後頭跳了出來,一下摟住男人的脖頸。
“我在這裡!”
路昉愣了愣,下意識抱住人,等看清楚她的模樣,眼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驚豔。
雪膚紅唇,雙瞳剪水,烏黑的發間編了一圈的花環,襯得嬌俏的小臉靈動不已。他突然記起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同樣的眉目如畫,連日光都偏愛她幾分,像是林間乍現,前來勾他魂魄的山間精怪。
“路昉!磨蹭啥呢!團長還等著給你倆證婚呢!”
“就是,以後有的是時間抱!不興你這樣刺激我們的啊!”
屋外的人在打趣,謝芸錦注意到他的眼神,得意地挑了挑眉,湊近他用氣聲問道:“好不好看?”
路昉掐緊了她的腰,沉沉道:“好看。”
與穿旗袍的氣質不同,卻都是一樣的美。
好看到他都不想讓人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合一,補上請假那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