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院的房子雖然都在一塊兒,但每家門前都有一片空地,中間隔著兩三個人的距離,不算寬敞,但絕對不顯擁擠。
窗簾布還沒做好,路昉用舊衣服擋住屋外透進來的光,因此謝芸錦睜開眼的時候還有些迷糊。
她是被小孩兒的歡呼吵鬨聲吵醒的,家屬院裡除了她們家左邊的屋子還沒搬來人,其他幾家都是結婚好幾年的,大多都帶著孩子。
此時那些高亢的音調混雜在一起,似乎還離得越來越近,吵得她腦瓜子嗡嗡地響。
她帶著脾氣又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頭,整個人縮成一小團。
路昉走進臥室時,乍一看她的姿態,不免有些好笑。
小姑娘用被子蒙著頭,身子卻都露在外麵。她側躺著,柔軟的睡裙完美貼著她的曲線,帶著花邊的肩帶掉落,連著後背的衣料都往下墜。她睡覺一向不老實,裙擺早就卷了上去,一雙白生生的長腿夾著薄被,圓潤的腳趾還翹起來,配上她藏著腦袋的動作,一幅活色生香的畫麵生生添了幾分可愛。
路昉帶上門,坐到床邊將被子掀開,謝芸錦像是知道他回來似的來回滾了幾圈,然後拉住他的腰往下帶。
路昉順著她的力道俯身,單手撐在她身旁停住,然後捏了捏她帶著印子的臉,溫聲道:“起床吧,早飯都沒吃,總不能不吃午飯。”
都中午了啊,怪不得這麼吵。謝芸錦掙紮地掀開一條眼縫,扯著沙啞的嗓子不滿道:“我要死啦!”
“又瞎說。”路昉手掌往下一滑,捏住她的下巴,謝芸錦的紅唇便嘟了起來,兔子似的一動一動,含糊不清地控訴:“還不都是你!”
這人昨晚跟瘋了似的,半點兒不知道累,她翻過來又翻過去,連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記得了。
“還疼?”路昉聞言聚起眉心,大手往下挪,一副要看看的動作,被謝芸錦眼疾手快地摁住。
見狀,路昉也不再動作,把人摟到懷裡吻了吻額角:“是我過分了,對不住。”
謝芸錦腮幫子都鼓起來。
這人昨天還說什麼新婚夜。
屁的新婚夜!他們的新婚夜早就過了!昨天隻是領證好嗎?!難不成改明兒在部隊舉行完儀式之後又是新婚夜?!
她正要說話,又聽路昉語帶深意地說道:“但有兩次可不是我纏著,你……”
“不許說了!”謝芸錦立即捂住他的嘴,打斷他接下來令自己臉頰燒燙的話,耳垂紅得仿佛要滴出血。
昨天……確實也放縱了些!但如果不是他勾著自己,她又怎麼會忍不住!
她一向喜歡他精壯又不過分壯實的身材,尤其是腹肌,每次都會沉溺於那絕佳的手感,但這樣的習慣很容易玩出火。這人又藏著壞,偶爾幾次看她起了興致,於是便故意若即若離,非得等她主動!
這不是她的原因!就是這人故意設下的陷阱!
找到理由的謝芸錦成功說服了自己,覆著霧氣的桃花眼盯著人,底氣不足地說道:“總、總之,今天不、不可以了!”
她的這件睡裙領子不低,但隨著肩帶滑落往下掉了一截,雪白的肌膚上隱約有一條勾人的起伏曲線,上麵布滿了深深淺淺的痕跡。路昉眼眸一黯,伸手勾起肩帶拉好,隨後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額頭:“行,你說了算。”
謝芸錦對他這句話存疑,但肚子確實餓了,由著人將她抱起來換衣服。
浴室門敞著,裡頭已經被收拾乾淨,謝芸錦眼神飄忽地進了衛生間,對著鏡子看了又看,發現脖頸相連的地方最為嚴重。
路昉說她那裡長了顆紅痣,謝芸錦從沒注意過,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好看,才讓他一遍遍地描摹。
為了走路舒服方便,她挑了件高領長袖的連衣裙,白襪子遮住細弱的腳踝,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
屋外時不時又傳來一陣喊聲,謝芸錦隱約分辨出路昉的名字,秀氣地打了個哈欠,問道:“他們嚷什麼呢?”
路昉幫她整理好頭發,然後才打開門:“看見自行車稀奇,爭著要騎。”
“你買自行車啦?!”謝芸錦睜大眼。
“嗯,給你補齊四大件。”
當初在京市,自行車和縫紉機都不好運回來,才暫時先買了收音機和手表。
謝芸錦眨了眨眼:“可……可我不會騎呀!”
就她那三腳貓的技術,估計等堆堆長大學會她都學不會。
“我得空教你?”路昉摸了摸她的頭發。
軍營離縣城和江渡村都有段距離,後勤車也不是每天都出去采購,學會騎車以後不管到哪兒都方便一些,再不濟,也可以由他騎著帶人。
謝芸錦還想說些什麼,那群小孩兒已經按捺不住地從大門外探出頭來,一個接一個地叫:“路叔,我能騎一騎你的二八大杠麼?”
“還有我還有我!”
“你彆瞎叫喚!人路叔沒答應你!”
“那也沒答應你!”
“……”
“都彆吵!”
一聲嗬斥嚇得那群孩子瞬間鴉雀無聲,跟受驚的幼獸群似的呆若木雞,謝芸錦蹙著眉沒好氣道:“自行車是我的,要借得經過我的同意,知道麼?”
“你們吵得我現在心情不好,誰也不想借!”
她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薄怒時眉眼斂去嬌氣與笑意,盛氣淩人的模樣還是很唬人的。
孩子們剛到軍營,正是好奇心重的時候,這兩天撒歡似的在家屬院附近到處跑,因此有些人還沒見過謝芸錦,這會兒都盯著她瞧。
小孩子不會想什麼花裡胡哨的形容詞,隻知道路叔的媳婦兒生得好看,比隔壁秦叔家的還好看!
就是有點凶!
這時,路昉咳嗽了兩聲,衝著他們沉聲道:“聽到了?得你們嬸嬸同意,不許再來鬨。”
“啊……”
他們對路昉還是心有畏懼的,見他沉了臉色,一個個立馬乖得跟鵪鶉似的。
“知道了路叔!我娘喊了,我得回家吃飯了!”
“嗷,曉得了曉得了!”
“路叔再見!”
等人都跑光了,謝芸錦才不樂意地努努嘴:“嬸嬸,都把我叫老了。”
路昉失笑:“總不能叫我叔,又喊你姐姐吧?”
“要不是不想和那群家夥岔輩兒,喊我哥哥也行。”他輕笑了下,眼尾撩起一絲狡黠。
謝芸錦瞪了他一眼:“不要臉!”
算了,嬸嬸就嬸嬸吧,好歹也算個長輩!
……
除了自行車,路昉還帶回來好幾塊木料,是要給謝芸錦打浴桶用的。
附近的鄉親打家具多用柳木,柳木雖然堅硬耐磨,但不耐蟲蛀,且對於浴桶這種需要大塊木料拚接而成的家具,就不太合適了。
因此路昉托人帶回來幾根香柏木,這種木頭生長周期長,所處海拔又高,不容易獲得,但它防潮又保溫,非常適合用來做浴桶,身上自帶的天然香氣更是沁人心脾,還能安神。
謝芸錦搬了把椅子坐在客廳裡,見他拿了鋸子切割木料,眉毛都抬起來:“你還有這手藝呢?!”
她還以為和彆的家具一樣,是交給後勤讓家具廠定做呢!
路昉瞥她一眼:“家具廠沒有這木料,送過去還有得等。”
如今家具廠也是為公家辦事,像衣櫃、床、桌椅這類定的數量多,順帶幫他們做一套也不費什麼事兒,但浴桶他們一個月也沒做幾個,要特意調出人手,還是這麼好的料子,不如路昉自己來。
鋸好的木頭哐當落地,路昉直起身子,意有所指地道:“你昨天不是嫌洗澡時太冷?我這幾天趕一趕,趁早做出來。”
聞言,謝芸錦想到什麼,臉又熱了起來。
不管是誰洗澡洗那麼久都會冷的好嗎?!水都涼了!
做木工也不簡單,尤其是浴桶這樣的精細活,到了訓練時間,路昉也才處理好一根木料,他把鋸好的板塊和剩餘的木頭放到屋裡,再把一地的刨花和木屑掃乾淨。
謝芸錦就趴在椅背上看他,隻是眼皮沉重,吃完飯又開始犯困。
路昉將人橫抱起來,謝芸錦在他頸窩蹭兩下,嘟囔了句:“自行車是我的,不借……”
路昉聞弦歌而知雅意,哄道:“好,我不讓他們再來吵你。”
……
孩子的嘴沒個把門,一會兒的工夫,整個家屬院都知道路營長給他媳婦兒買了輛自行車,而且沒兩天的時間,又搬回來一台縫紉機。
雖然這時候的聘禮講究個“三轉一響”,但也不是誰都能買得起的。婚後攢了幾年補上的大有人在,更多的隻能到店裡聽個聲響,買不起也不舍得買。
而且大家都剛來不久,謝芸錦這樣在家屬院算是頭一份。有人羨慕幾句就過去了,也有人心裡酸到冒泡。
“一個大人好意思和孩子計較,借個車還得看她臉色哦,恁小氣!”
說話的軍屬叫夏明潔,是二營三連長家的。三連長入伍早,今年正好滿十五年,剛好符合隨軍條件。他倆當初結婚的時候啥也沒有,拎著幾袋米糧就嫁過來了,因而看謝芸錦眼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