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繼後(1 / 2)

思寧多少看出來了,皇後是不滿意這個兒媳婦的。

不過不滿意又能如何呢,這原本就不是她說了能算的。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喜塔臘氏的身體也越發衰敗了,及至年跟前,她已經病的床榻都下不來了。

嘉慶去看了幾回,情況應該都不太好,嘉慶的麵色也不大好看。

有時候也會和思寧說起來:“皇後如今這樣子,隻怕撐不了幾天了。”

思寧語氣微微一頓,繼而笑笑:“皇後娘娘福澤深厚,一定會有轉機的。”

“你對她倒是挺有信心。”嘉慶看著思寧苦笑道。

思寧也隻是笑:“看著皇上如此擔憂,妾身心中也難安。”

嘉慶不由歎了口氣,神色有些沉鬱:“她雖然行事不大穩當,又總是犯糊塗,但是到底也與我少年夫妻,剛剛成婚那幾年,我們之前也是有過幾年溫情的,隻是自打有孕之後,她的性情越發偏執,這才短短十幾年,竟也走到了如此油儘燈枯的境地。”

思寧也歎了口氣,心說他倒是挺念舊情的。

之後思寧又細細撫慰了嘉慶一番,他的心情這才轉好,這一晚嘉慶歇到了思寧宮裡,第二天早起離開,神情看著已經舒展多了。

一直等翻過年去,喜塔臘氏的病越發重了,景仁宮藥味不散,聽說福晉每日裡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昏迷著。

一直等到二月初七那天,思寧一大早起來就覺得胸口有些發悶,等用完了早膳,就聽人說皇後病危,太醫院的太醫都被傳召過去了。

思寧心下有些不安,等用完了午膳,就急忙去景仁宮探望。

她到的時候,鈕祜祿貴妃已經到了,見她進來,歎了口氣道:“皇後娘娘隻怕是有些不好。”

思寧看了眼鈕祜祿氏的神色,見她一臉沉痛,仿佛真心實意的悲傷,眉眼間沒有半分勉強。

思寧垂眸,也跟著歎了口氣。

兩人在景仁宮正殿坐著,海棠出來招呼他們二人,海棠看著眼睛紅紅的,好像是剛哭過似得。

她給兩人倒了茶,又上了點心,小聲道:“皇後娘娘病重,玉秋姑姑也在後頭伺候,怠慢兩位貴主兒了。”

思寧還沒來得及張口,大鈕鈷祿氏已經先開口了:“皇後娘娘病成這樣,這些話就不必說了,隻盼望皇後娘娘一切都好。”

海棠聽了這話,眼圈又紅了紅。

思寧看這個情形,到底沒有多言。

沒一會兒,遜嬪、瑩嬪、春常在和榮常在都來了。

遜嬪看著一臉擔憂,倒是瑩嬪滿臉的幸災樂禍,一點也不遮掩,至於兩位常在,都默默跟在後頭,一言不發。

“皇後娘娘如何了?”遜嬪行完禮之後,就忙不迭的在思寧耳邊問道。

思寧歎了口氣:“隻怕是不太好。”

遜嬪抿了抿唇,眼中神情複雜,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正說著呢,玉秋姑姑突然從裡頭出來了,她看著滿臉的疲憊,一出來先是行了一禮,這才道:“剛剛皇後娘娘醒來了一會兒,知道諸位主子小主們都過來探望,心中十分感念,隻是想著倒是不必耽擱諸位的時間,還請先回去吧。”

大鈕祜祿氏一聽這話,急忙道:“娘娘病成這樣,我們該侍疾才是,怎麼能就這麼回去呢。”

玉秋姑姑麵色矜持:“皇後娘娘如此的情形,倒也不必貴主兒侍疾,宮女太醫們都在跟前伺候著呢。”

大鈕祜祿氏一時間有些語塞,思寧見了急忙轉移話題:“既如此,那娘娘如今身體如何?”

玉秋姑姑聽著這話皺了皺眉,正想說些什麼,突然聽到裡頭喊:“姑姑!姑姑!娘娘不好了!”

玉秋姑姑神色一驚,急忙衝了進去。

大鈕祜祿氏也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得,跟著一起往裡去了。

思寧遲疑了一下,到底也跟了上去。

思寧領著幾個低階的妃嬪才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頭傳來一陣哭聲。

思寧心下惴惴,也來不及叫宮女打簾子,自己掀了簾子進去,結果一進去就看見裡頭跪了一地的人,大鈕祜祿氏也跪在那兒,哭的梨花帶雨。

思寧心下一沉,急忙走上前去,跪到了大鈕祜祿氏身邊,抬眼看了眼榻上,隻見喜塔臘氏正靜靜的躺在那兒,沒有一點生機,凹陷的臉頰,蠟黃青黑的膚色,散發著一種不祥的氛圍,玉秋姑姑趴在榻邊,哭的撕心裂肺,幾個太醫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思寧一抹眼睛,也跟著流淚。

皇後,竟然就這麼薨了!

消息幾乎是立刻傳到了毓慶宮和養心殿。

乾隆知道的時候,拿著折子的手隻是頓了頓,然後就回了一句知道了。

而嘉慶在知道之後,立刻就從毓慶宮往景仁宮走去,麵色看著十分不好。

等嘉慶來的時候,思寧她們已經換上了素服,指揮著景仁宮裡的人手,開始四下通知,布置。

見著嘉慶過來,思寧急忙和大鈕祜祿氏走上前行禮。

嘉慶抬了抬手,免了她們的禮數。

嘴唇顫抖:“怎麼這麼快就沒了呢,皇後可留下什麼話?”

思寧沒開口,倒是玉秋姑姑哭著道:“娘娘走前,讓奴才稟告皇上,她走了,二阿哥就勞煩皇上照顧了。”

嘉慶一聽這話,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他也並非什麼鐵石心腸的人,喜塔臘氏到底與他少年夫妻,如今人沒了,之前那些不好的也都忘了,剩下的,就全是當年他們關係還好時的情形。

那時候喜塔臘氏還沒有這麼偏執,和他說話也是溫溫柔柔的,他們也曾紅袖添香,他們也曾夜半私語,他記得,他一開始也是很滿意這個妻子的。

可是人心最終抵不過時光的侵襲,他們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及至她死,他竟也未曾在她跟前,親耳聽見她對自己說上一句話。

嘉慶緩緩走到喜塔臘氏榻前,看著榻上這個枯瘦沒有生氣的女子,神情突然有些恍惚,他好似又想起了,想起了那個新婚之夜,他掀起蓋頭後,那個衝自己靦腆一笑的小姑娘。

皇後沒了,皇上很難受,但是最難受的還要是二阿哥,他接到消息後,幾乎是一路哭著過來的,進了門,更是在皇後靈前幾乎哭的暈了過去。

聲聲喊著額娘,仿佛是杜鵑啼血。

嘉慶坐在屋裡頭,聽到外頭綿寧的哭喊聲,摁了摁太陽穴,許久,終於語氣乾澀道:“讓人勸一勸他吧,原本身體就不好,再這麼哭下去傷身。”

思寧在嘉慶跟前伺候,聽到他說這話,便輕聲應了一句,走到門口和青衿叮囑了兩句。

青衿點了點頭,出去給外頭張羅的大鈕祜祿氏回話了。

思寧繼續回到嘉慶身邊,拿起茶碗給他倒了一碗茶。

嘉慶端起來喝了一口,入口清爽,衝淡了嘴裡的苦味。

他低頭看了一眼茶碗,茶湯清涼,是今年新進的毛尖。

嘉慶心中一軟,抬頭看向思寧,神色都柔和了許多,他拉住了思寧的手,輕聲道:“讓你費心了。”

思寧抿了抿唇:“皇後娘娘早逝,我知道您心裡難受,隻是還請您要保重身體,不至於哀毀過度。”

嘉慶歎了口氣,放下了茶碗,苦笑一聲,長久都沒有說話,隻呆呆看著屋裡桌上放著的那一尊白玉觀音,那是額娘生前送給喜塔臘氏的,這麼多年了,她竟然還留著。

思寧看著他神飛天外,也不打攪他,依舊安靜的陪在他身側。

皇後沒了,不管在前朝後宮都算是一件大事兒,喪儀加緊著準備上,停靈守靈哭靈的事兒也得安排上。

不過幸好大清朝之前也死過不少皇後,因此內務府安排起這事兒來,也不過多為難。

至於後宮的主理,經過上皇欽定,由鈕祜祿貴妃主理,劉貴妃襄理,幾位皇子都要服孝。

自打守孝第一天開始,思寧就知道這是個體力活。

吃不了葷腥不說,哭靈這事兒就不輕鬆,一天下來,命都要去掉半條。

最後她覺得實在有些扛不住,就讓底下的人偷偷縫了些護腿護腰的軟墊綁在膝蓋上腰上,給綿怡綿忱和烏林珠都給了一份。

又讓青衿做了些不掉渣又頂飽的小點心塞進荷包裡,給幾個兒子女兒也給了一個。

如此雖然不會太舒服,但是好歹也能稍微好受一些。

至於哭到最後哭不出來這件事,這個時代的人早就有了秘密武器,染了洋蔥汁的帕子那是時時都帶著的,一抹眼睛便全是眼淚。

哭靈哭了整整七天,原本還該找喇嘛進來念經的,也都沒找,最後將梓宮往觀德殿移動的時候,嘉慶來皇後靈前祭酒。

皇子阿哥們一路送靈,思寧看著皇後梓宮離開紫禁城,心裡也有些沉甸甸的。

喜塔臘氏,這個讓他感覺十分複雜的女人,也終於走完了她的一生,而思寧自己,還要繼續在清宮這個漩渦中掙紮,她們倆人之間,誰的命運更好一些呢?現在誰也說不準,或許等到日後,她也死了,後人可以蓋棺評述。

三月初二,在喜塔臘氏離世的一個月之後,乾隆禦批定下了她的諡號。

五月份,大行嗣皇後百日這天,正式下旨冊諡孝淑皇後,並且將孝淑皇後的梓宮,移到了靜安莊。

與此同時,宮裡的地位也發生了改變。

之前孝淑皇後新逝,後宮之中群龍無首,兩位貴妃互不統屬,各過各的,底下的小妃嬪,每天要到兩處請安,但是現在孝淑皇後的百日已過,上皇下旨,冊封鈕祜祿貴妃為皇貴妃,等到孝淑皇後二十七個月除服之後,位繼中宮,冊立為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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