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八年的新年, 思寧過得怪沒滋味的,沒有烏林珠在身邊陪伴,她獨自一個人也覺得有些孤單。
不過倒也有幾個宮女陪著說話, 思寧心裡的傷感很快就被衝淡了。
等到了大年初一,綿怡領著福晉來宮裡給思寧拜年請安, 他們還抱了奕煊一起來。
奕煊已經眼看著快兩周歲的孩子了, 說話已經說的極好, 也不要人抱,一路吧嗒吧嗒的跑著進來,趴在思寧的腿上。
“瑪嬤,奕煊來啦!”
思寧看著這個白嫩嫩, 圓乎乎的小孫子,笑的不行, 伸手將他抱到了腿上,柔聲道:“奕煊真能乾,都能自己走過來啦!”
奕煊狠狠的點了點頭:“奕煊自己走!不要人抱!”
思寧笑著親了親孫兒的小臉蛋,上回奕煊來她這兒玩, 她看著奕煊也有一歲多了, 竟然還被乳母抱進抱出, 便想著讓他自己也走一走。
奕煊被大福晉教的很乖,因此也不哭鬨, 果真就興致勃勃的跟著思寧走路, 沒成想走著走著倒是走出了興致,日後再不讓人抱。
小鈕祜祿氏此時也進了門,和綿怡給思寧請了安, 等叫了起, 這才笑著道:“這孩子, 自打從額娘這兒回去,便一直要自己走路,不讓乳母抱他,跑了這幾天下來,身子倒是壯實了一些。”
思寧點點頭:“正是這個道理呢,小孩子還是不能嬌養太過,稍微跑一跑對身體也有好處。”
幾人坐下開始說話,而奕煊則是乖乖的窩在思寧懷裡,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
小鈕祜祿氏先笑著開了口:“今兒過來,一是給額娘拜年,二是也要給額娘賀喜。”
思寧有些詫異:“何喜之有?”
小鈕祜祿氏看了眼綿怡,柔聲道:“是兒媳有孕了,還有大阿哥院裡的佟佳格格,也有孕了。”
思寧挑眉,這位佟佳格格,是嘉慶三年的時候,嘉慶親自指給綿怡的,雖然也出身佟佳氏,不過是出身旁支,家世十分平常,入宮之後,也不見得有多得綿怡的寵愛,沒想到這會兒倒是有孕了。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小鈕祜祿氏也有孕了。
思寧立刻露出喜色,笑著道:“竟是雙喜臨門,這是大好事。”
小鈕祜祿氏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滿,反而滿麵微笑:“兒臣倒也罷了,到底是第二次了,隻是佟佳格格到底是第一次遇喜,兒臣想著,不如多給她撥一個懂生養的嬤嬤伺候,如此也能安心。”
思寧聽了隻是笑笑:“你看著辦就是了,我自是信你的。”
小鈕祜祿氏垂眸,笑著謝過思寧。
綿怡在這個過程中一直沒說什麼話,隻是在看向小鈕祜祿氏時,眼神柔和了些許。
說完了這事兒,她們又說起了旁的,想著過年這幾日的忙碌,思寧叮囑了小鈕祜祿氏幾句,讓她這幾日都要小心著些,不要累著了自己,小鈕祜祿氏當然是一一應了。
這年過年,皇後依舊稱病,提前說免了請安,因此她們也就沒有去皇後那兒,隻吃了頓飯,夫妻倆就離開了,小鈕祜祿氏回了南三所,綿怡還得去前頭給乾隆請安。
回去的時候,小奕煊有些舍不得:“瑪嬤,我下次再來吃你宮裡的點心和蜜餞。”
思寧失笑,趕緊讓人給小阿哥包了一包點心和蜜餞,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孫兒的臉蛋:“餓不著咱們奕煊,拿回去慢慢吃。”
奕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小鈕祜祿氏站在邊上看著這一幕神情柔和,隻覺得整顆心都變得安穩起來。
皇後聽著外頭的鞭炮聲和喧鬨聲,撥了撥手裡的佛珠,她這幾日不知道念了多少佛經,又寫了多少佛經,身上已經沾染了一絲檀香味,整個人也看著變得平和了許多,隻是這份平和背後的暗湧,卻是一絲都看不出來。
“二阿哥還沒進宮嗎?”皇後淡淡問了一句。
荷香麵上有些尷尬,小聲道:“剛剛二所那邊過來傳話,說是二阿哥院裡出了點事,可能要晚些過來。”
皇後微微蹙眉:“出事?出什麼事了?他又和瓜爾佳氏鬨了嗎?”
要說起來也怪,二阿哥一開始和瓜爾佳氏剛成婚的時候,兩人還好的什麼似得,但是時間久了,兩人之間的爭執卻越來越多,到現在,夫妻倆幾乎說不上幾句話了,倒是往幾個妾室的屋裡跑的勤,可是跑的再勤,至今也沒有個子嗣,這讓皇帝十分擔憂,也讓皇後心煩。
荷香輕咳了一聲,小聲道:“是二阿哥屋裡的一個格格見了紅,鬨起來了。”
皇後原本半闔的眼睛突然睜大了,有些詫異的看向荷香。
“見紅了?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早點稟報!”
荷香心裡也叫苦,低聲道:“剛剛才得了消息,正要和您說呢。”
皇後氣的將手上的佛珠拍到了桌麵上:“好好的大年初一,竟然出了這樣的晦氣事兒,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該怎麼想,還有這個瓜爾佳氏,怎麼連個後宅都看不明白,妾室懷孕了也不知道!”
說實話,皇後這是遷怒了,畢竟瓜爾佳氏雖然是主母,也管不到妾室的肚子上,要是沒有診出脈象來,哪裡能知道這個。
可是現在見了紅,那肯定得有人背鍋,皇後左思右想,對荷香道:“你去二所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是這麼弄得才見了紅,一定要打探清楚了!”
二阿哥畢竟是先皇後所出,哪怕肉眼可見的沒什麼前程,皇後也不敢怠慢,她的四阿哥還太小,現在必須讓二阿哥在前頭頂著綿怡的壓力,因此她也必須和二阿哥把關係搞好,這樣子她騰挪的餘地才會更大。
荷香領命出去,但是皇後坐在屋裡還是有些內心不安。
二阿哥院裡的女人可比大阿哥院裡要多得多,光是嘉慶指的格格就有兩個,還有他自己看上的,也有兩三個,這人一多,是非也多了,以往為了針頭線腦拌嘴吵架的事兒也不少,不過都算不得大事,她最多把瓜爾佳氏叫過來敲打一番,但是現在若是子嗣上都出了問題,那就是大事了。
荷香來到二所的時候,正好看見大福晉從宮裡回來,荷香心裡咯噔一下,但是既然看見了,也不能躲,隻能硬著頭皮上去給大福晉請安。
大福晉倒是看著麵色平淡,笑著抬了抬手:“荷香姑姑不必多禮,今兒姑姑怎麼有功夫來南三所?”
荷香乾笑了一聲:“是皇後娘娘命奴才過來探望二阿哥呢。”
大福晉看了眼二所的大門,隱約能聽到裡頭的喧鬨聲,麵上一絲不變,隻笑著點點頭:“原來如此,那我就不耽擱姑姑的差事了。”
荷香又福了福,然後恭送大福晉進了頭所大門,這才鬆了口氣。
她在原地站了站,到底轉身去了二所。
到了二所門口的時候,發現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她心裡就是一涼,等進了院子,就看見二阿哥臉色發白的急匆匆往前走,後頭還有人追著。
荷香被唬了一跳,急忙站住了給二阿哥請安。
綿寧雖然氣盛,但是到底看清了這是皇後跟前的宮女,他壓下了心中的怒火,站住了腳,免了荷香的禮數:“姑姑怎麼來了?竟沒有人通傳一聲。”
荷香抿了抿唇,忽略了最後那句話,隻輕聲道:“是皇後娘娘見二阿哥許久不至,操心二阿哥出了什麼事,讓奴才過來看看。”
綿寧一想就知道了荷香的意思,心裡越發惱怒了,這樣的家醜,竟然都傳揚到了外頭去,可見這瓜爾佳氏管家的能力。
“倒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我今早起來,有些不舒服,這才耽誤了去給皇額娘請安,如今正要去給皇額娘告罪。”
荷香聽著二阿哥似乎並沒有將家醜外揚的意思,也就不敢刺激他,隻能笑著道:“娘娘哪裡會責怪阿哥,隻是擔心阿哥有什麼不好,傳到皇上耳中,那才麻煩。”
荷香話裡的意思綿寧哪裡不明白,一時間臉乍青乍白,知道自己院裡這件事隻怕是要瞞不住,因此隻能咬了咬牙,低聲道:“姑姑考慮的是,我現在就去給皇額娘請安,姑姑有什麼事,可以去和福晉說。”
荷香心裡鬆了口氣,二阿哥到底沒有糊塗到底,便再也不敢多言,躬身應了。
綿寧邁著大步領著跟前的太監出了二所,而荷香則是看向追在二阿哥身後的那個人,微微一笑:“你是二福晉身邊的人吧?”
那人一愣,點了點頭,她臉色煞白,嘴唇顫抖,囁嚅道:“姑姑可要去見福晉?”
荷香笑著點了點頭:“還要勞煩你帶路。”
那人咬了咬唇,知道自己此時沒有其他選擇,隻能低垂了眉眼,領著荷香往裡頭去了。
思寧聽到具體的消息時已經是初一的下午了。
嘉慶這邊剛因為綿怡府上雙喜臨門龍顏大悅,就聽到了綿寧府上的糟心事兒。
他氣的不輕,綿寧身子不好,子嗣上又艱難,眼看著有了孩子,卻又這麼沒了,實在讓人惱火。
後來才查出來,是那個懷孕了的格格,自己壓根不知道自己懷孕,卻跑去二福晉院裡耀武揚威,結果被二福晉跟前的宮女推了一把,這才摔倒滑了胎。
結果這事情一出,自然所有的不是都在二福晉身上,聽說綿寧狠狠的斥責了二福晉一頓,就離開了,而二福晉哭的暈了過去,還請了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