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喜(1 / 2)

過了六月之後, 綿怡便奉了思寧去了熱河避暑。

避暑山莊雖然不如園子大,但是卻比園子涼快,思寧在避暑山莊過得也相當安逸。

不過這段時間綿怡倒是格外忙碌,整日裡也不見人影, 之前每日還過來請安, 如今隔了好幾天也不見人影。

思寧也不是一天見不著兒子就擔心的坐立難安的人, 但是卻也怕兒子熬壞了身體, 便讓青衿每日提了參湯送到綿怡跟前,她是怕兒子忙急了連飯也忘了吃。

不過綿怡明顯也很給思寧麵子, 每次思寧送過來的湯或者飯,他都會老老實實的吃完。

皇後這邊的宮女紫鳶知道了這事兒,也忍不住對皇後諫言:“娘娘,皇上這幾日這般辛勞, 您也該給皇上送些吃的才好,也讓皇上知道您對他的一片心。”

皇後聽著這話,卻隻是愣愣的看著窗外,許久才歎了口氣。

“若是我送過去,皇上隻怕也不會吃上一口吧。”

紫鳶聽了這話滿臉驚訝:“娘娘為何這樣說,皇上自來對娘娘尊重有加, 怎麼會不吃娘娘送過去的東西?”

皇後苦笑一聲, 沉默許久, 還是決定遮掩過去:“我也就是隨口一說, 這件事不必再提了,免得打擾皇上辦公。”

紫鳶心中還是有些疑惑, 但是看著皇後不想多談的樣子, 紫鳶還是壓下了心中疑惑, 再不多言。

皇後此時當然也知道紫鳶的疑惑, 可是她卻沒有再解釋的意思,隻是低著頭,想著她與皇上之間的關係。

她們是夫妻,還有一個這樣優秀的兒子,可是即便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依舊覺得自己並不了解丈夫。

他們舉案齊眉,他們相敬如賓,可是他們之間也時時刻刻仿佛隔著一層什麼。

或許這就是帝王之愛,從不會徹底交心,也從不會放任自由,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克製的,清醒的,有分寸的,若是有人越過了那條線,那麼結局想來也不會太好。

皇後將這一點想的很透徹,因此即便如此,她也並不抱怨,並不會覺得痛苦,隻是難免會有一絲絲遺憾,他們到底,也成不了真正親密無間的夫妻。

綿怡忙過了這一遭之後,今年木蘭秋狩也沒有舉辦,倒不是綿怡不喜歡,隻是如今國庫真的告急,綿怡要做的事情也是四處要錢,這種燒錢的大型活動隻能少辦。

許多滿族大臣覺得不滿,畢竟木蘭秋狩不僅是圍獵取樂,更是與蒙古王公交流感情,同時也是檢驗八旗子弟的騎射功夫,保持騎射風俗。

可是現在綿怡一言九鼎,他們便是心裡不高興,也一句拒絕的話不敢說,還得在那邊高呼皇上萬歲。

綿怡心裡也清楚這些人心中的不滿,他倒沒有頭鐵到徹底與大臣決裂,而是在這個時候,將一個宗室之女賜婚漠北蒙古王公,先穩住了這一支距離朝廷比較遠的蒙古部族。

至於京中的這些大臣,在綿怡看來,不過是塚中枯骨,翻手就可傾覆,倒是不必太過在意。

綿怡的這番操作,讓之前的風波平息了一些,同時也讓大臣們看到了皇上的堅定,知道如今這位,可不必從前,意誌之堅定,等閒是動搖不得的。

綿怡這邊連續出手,奕煊的婚期也一天一天近了。

眼看快到了九月,皇後就與皇上請命,要回宮給奕煊準備定禮。

綿怡聽了自然允準,同時也命令內務府要用心辦理,還給奕煊賜下了許多東西。

奕煊謝了恩之後,就奉了皇後回了宮。

思寧倒也想回去參加孫兒的定禮,但是因為來回路途也不算遠,綿怡自然不能讓額娘跟著旁人回去,因此思寧到底還是留在了避暑山莊。

一直到九月中旬,奕煊的定禮都結束了,綿怡這才奉了太後回轉圓明園。

回來之後,看著皇後滿臉高興的樣子,思寧就知道這回的定禮辦的不錯。

皇後也來思寧這兒和思寧說了許久這次的事兒,思寧細細聽了一遍,也看出來皇後是用了心了,便笑著點點頭:“你辦的很妥當,想來日後奕煊大婚的時候,旁人倒也不必操心了。”

皇後謙虛的笑笑:“哪裡,兒臣也是頭一次辦這事兒,有考慮不周到的,還得皇額娘提點。”

思寧知道這是皇後恭維自己呢,便也隻是笑了笑。

之後又說起了大婚的程序,思寧大概聽了聽,和當年綿怡的程序差不多,看出來皇後是遵循了綿怡的意思,並不奢費,但是卻也儘量做到了不丟體麵。

思寧看著皇後精打細算的樣子,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如今綿怡要改革,用錢的地方很多,不免就要委屈些許,不過即便如此,與普通老百姓相比,那也算是很奢華的生活了,做人還是要知足才是。

等到了十月底,奕煊的婚期終於到了。

但是奕煊本人卻很淡定,哪怕他身邊的其他人都很激動。

塔娜跟著皇後學管家,一天三遍的要與人訂對聘禮和嫁妝的數目。

綿怡也抽空找奕煊說了一回話。

好像人人都在圍著奕煊忙碌,但是偏偏奕煊自己看著一點不著急,也不激動,根本不像是個要成婚的少年。

思寧都有些詫異,這孩子也未免太能端得住了。

大婚前一天,富察家的嫁妝入了宮。

這份嫁妝除了富察家自己出,內務府也是出了一部分的,這是以往阿哥成婚的習慣,奕煊身為皇長子,內務府補貼的還比以往更多了一些,所以這份嫁妝也算是看著煊赫。

思寧還特意去看了一回,真真是上到婚床,下到馬桶,樣樣齊全,而且都是好料子做出來的,看起來富察家也是給閨女攢了不少的好東西。

嫁妝擺了一院子都差點擺不下,後來借了旁邊的院子,這才擺完。

娘家人鋪床的時候思寧就沒往跟前湊了,她出行那是大工程,周圍不知圍了多少人,這種事兒都摻和,隻怕要攪了奕煊的好事兒。

思寧借口累了,從南三所走了出來,結果剛一出來,就看見馬上要做新郎的奕煊竟然在南三所不遠處的小路上散步,神情看著有些恍惚。

思寧一見,立刻讓人停了轎子,對著奕煊招了招手:“怎麼在這兒待著,你院子裡如今不知多熱鬨呢。”

奕煊有些局促的笑了笑:“人太多了,孫兒便出來走走。”

思寧隱約看出了他眼底的不安,心中終於明白,原來不是不激動,隻是這孩子自小老成,將這抹情緒藏得太深了。

思寧笑了笑:“既如此,那就跟我回壽康宮吧,我也正好想與你說說話呢。”

奕煊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行了一禮:“孫兒遵旨。”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的回了壽康宮,進了屋子,思寧便讓人給奕煊上了一碗他最喜歡的杏仁露,笑著道:“這個時節風涼,喝一碗杏仁露暖一暖吧。”

奕煊淺酌了一口,喉頭微動,卻再沒有多喝,隻將杏仁露擺在了桌上。

思寧看著那碗杏仁露,有些出神,淡淡道:“你小的時候,看見杏仁露便像是沒了命,一定要一口氣都喝完才好,如今不喜歡了嗎?”

奕煊微楞,然後又笑了笑:“自然是喜歡的,瑪嬤這兒的杏仁露是宮裡做的最香甜的。”

思寧歎了口氣:“人都說你像你額娘,溫厚,脾氣也好,可是如今看著,你卻是像極了你阿瑪,執拗,不服輸,時時刻刻都想著克製自己,束縛自己,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喜好。”

奕煊一下子呆住了。

自打他小的時候,許多人見過他之後都會說,性格真的是像極了大福晉,像極了皇後,可是卻沒有人說他像阿瑪。

那時候他不服氣,他是阿瑪的兒子,怎麼會不像阿瑪呢?所以他努力上進,咬牙忍著一切的指點和議論,就想爭一口氣,讓阿瑪以他為榮。

等到他長大了,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心中對這種說法也看開了,他自己甚至也覺得,他或許是真的不像阿瑪,畢竟千人千麵,哪能各個人都一模一樣呢?

不過他心中偶爾也會惶恐,他這般不像阿瑪,若是阿瑪對他心中不喜該怎麼辦?

可是現在,瑪嬤卻說他像極了阿瑪。

奕煊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愣愣的看著思寧。

思寧此時卻笑了:“好孩子,我理解你的做法,不過有句話瑪嬤卻要告訴你,無論如何,你都是瑪嬤的好孫兒,你阿瑪的好兒子,有時候,你也不必如此為難自己,有什麼壓在心底的話,也可以與瑪嬤說一說。”

奕煊低下了頭,許久終於抬起頭看向思寧,他麵上滿是苦笑:“瑪嬤,多謝您開解我,是我鑽了牛角尖了。”

思寧卻隻是笑笑:“你阿瑪和你這麼大的時候,有時候也會和我說說心裡話,他那時恐怕還不如你穩重。”

奕煊有些驚訝,畢竟在他眼中,皇阿瑪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帝王,克製,冷靜,聰明,孝順。

你處處都找不出他一絲一毫的缺點,好像這個人天生就是來當皇帝的人。

現在聽到思寧說起皇阿瑪小時候的事兒,奕煊一時間也覺得有些新奇。

婆孫倆一邊說一邊笑,等說道最後,奕煊原本心中的緊張和不安也儘數消失了。

這一晚,奕煊在思寧這兒用了晚膳這才回去。

思寧將他一直送到了門口,走的時候還叮囑他:“今晚回去喝一碗熱牛乳,早些睡,明兒是你的大日子,要休息好才行。”

奕煊笑著點點頭,這才離開。

看著大孫兒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思寧也輕輕歎了口氣,當年綿怡有沒有這樣迷茫的時候呢?

她現在努力去回想也想不起來,或許那時候的綿怡,便已經十分能隱藏自己的情緒了吧,自己這個當母親的也一點沒有察覺到。

想到這兒,思寧轉頭正想回去,結果一回頭,卻看見綿怡正站在不遠處,他沒有打燈籠,就那麼站在那兒,在深沉的夜色中,幾乎融為一體。

思寧皺了皺眉,立刻走上前去:“這麼冷,怎麼就站在這兒。”

綿怡看著額娘,輕輕笑了笑:“聽著額娘在屋裡和奕煊說我小時候那些事兒,我這個當人阿瑪的,自然有些不好意思進去了。”

思寧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這般大了還說這些俏皮話,看來我剛剛那些話真是沒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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