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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司予愣住了。

臨近傍晚的風很溫柔,些微沒有散去的熱氣,讓人昏昏欲睡。

遲昭沒有告訴他,她媽媽走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個夏天。學校即將要開學,媽媽卻永遠回不來了。

事實上遲昭很少會想到從前。

因為她知道一旦有一個致命的轉折點,過往美好的回憶統統都會被打入灰色地帶。再去回想,除去猜忌和懷疑,所剩無幾。因此她早對八歲以前的記憶早忘得一乾二淨。對於媽媽的印象,僅剩的也隻有她走的那天。她穿著一條價格據說遲爸三個月工資也不止的黑色長裙,看向遲昭的目光淡漠而疏離,帶著股拋開沉重負擔終於迎向新生活的決絕。遲昭一向清楚自己肖母,無論外貌還是性格。她們都是認定一樣東西哪怕頭破血流都不肯鬆手的人。可惜這樣東西對一個自幼生長在匱乏環境的女人來說是也隻是權財。為此她寧願拋家棄子。

遲姑姑之所以如此憎惡葉司予,或許是因為對當年遲媽媽的事耿耿於懷。遲昭自己都忘記了,她卻還記得他們經曆了什麼。

遲昭深吸一口氣,直視著遠處還沒有沉寂的日暮,是色的夏天。

她沒有說下去。

反正也沒什麼好講的。

他們彼此沉默無言,靜默的空暇全被風聲代替。

片刻遲昭斂眸,若無其事站起身來,說道:“我先回去了,你一會兒記得來吃晚飯。”

葉司予點了點頭。

*

還沒有等到晚飯時間,遲爸就決定提前打道回府。

這個兩天一夜的度假,結束得猝不及防。

葉司予知道是自己的緣故。一路上他都格外沉默寡言。遲爸不想讓葉司予太過自責,有意說些好玩的話逗他。可惜不大有成效。

到了小區樓下,遲爸要去還車,先讓葉司予回去了。

走時他叮囑葉司予:“你姥姥這幾個月估計都在醫院,你這段時間來我家吃飯。”

葉司予攥緊了書包帶子:“不,不用。我會,會做。”

“沒事,來吧。”遲爸習慣性地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裡,“彆回頭你也弄受傷了,讓你姥姥多擔心。”

葉司予躊躇了一下,隻好答應下來。

“早點回去吧。”遲爸打著火點了煙,“大後天就開學了,收收心,新學期新氣象。”

是啊,馬上就要開學了。

葉司予的心情一點也雀躍不起來。

他對上學沒有多少好印象。他不是個好學生,相比於認真聽課更容易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從小到大幾乎沒有拿過好成績。再因為結巴和性格,很難交到朋友,甚至說不受欺負都算好的。因而在他的記憶裡,上學意味著寫不完的作業,無趣的老師,以及不友善的同學。

葉司予回到家,房子裡冷冷清清,一切還保持著他走時的模樣,原封不動。沒有了外婆,這裡更加不像一個家。

葉司予收拾書包時才發現隨身聽還在,他忘了還給學姐。還有藏在書包夾層的銀色手鏈。葉司予原本想借這個機會送給遲昭作謝禮,結果卻因為遲月的事耽擱了。

葉司予將手鏈放回原位,隻將隨身聽取了出來。他用紙巾擦拭一遍,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好等一會兒吃飯時還給學姐。

做完這一切,葉司予再無事可做。他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靜靜等著天色暗下來去遲老師家。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全部化作鐘表秒針走過的滴答聲。葉司予一點也不覺得無聊,他早就習慣這麼等待。

然而這一次他等來的卻不是他想要的。

茶幾上的手機在響,指示燈一閃一閃發亮。葉司予以為是遲老師,他翻開手機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卻是幾天前還打不通電話的那個人。

葉湘。

葉司予一愣。

*

葉湘從葉婆婆那裡得知葉司予下午回了C市,也緊跟其後趕了過來。

上一次在大學城不歡而散後,葉湘並沒有像她所說的去找葉司予,反而耽擱了一天時間處理彆的事,直到現在才騰出空來。

她一進C市就給葉司予打了電話,約他出來見麵。

現在葉湘正等在小區旁邊的咖啡廳。說是咖啡廳,實則是個麵積不大的奶茶店,裝潢簡略,價格親民,不是葉湘常待的去處。

葉湘和她寶貝兒子截然相反,她一向不習慣等人。葉湘從小美到大,讚美聽得都快長出繭子,想要和她出去約會的男生排著隊繞一城都數不來,從來都是彆人等她。有時候她不樂意了,放對方一個小時鴿子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用恃美行凶來形容不算過分。

因而在這段短暫的時間裡,她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附近的街道,觀察著來來往往形色各異的人。這一帶和新城區完全不同。新城區幾年前才興起,來往其間的都是有點身價資本的人,再就是上市公司的員工,走在街上堪比台秀,一個比一個衣著時髦靚麗。而這裡卻平實樸素得多,處處透著生活的煙火氣。

葉湘還看到一對父女。父親人高馬大,長相英俊,除了身形稍有點發福。女兒年紀尚小,黑黑瘦瘦,梳著大光明馬尾辮,五官稚嫩,還沒長開。以葉湘的眼光看,這小姑娘是天生的美人胚子,頭骨線條生得好,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假以時日必然差不到哪裡去。

她收回目光。店裡小哥端上一杯摩卡,上麵的拉花做得一般,看得出手抖了一下,估計還不怎麼熟練。

葉湘朝他笑了笑,說了句謝謝。

小哥估計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緊張到有些結巴:“不,不用謝。”

葉湘好奇地看著他:“你結巴嗎?”

小哥怔了下,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