鰥夫(1 / 2)

天光微亮,丁元在雄雞打鳴聲中坐起身,揉著惺忪的睡眼,餘光瞥見四麵垂落的白紗帳,動作一頓,醉酒前的記憶慢慢回攏,最後在‘爹,我想睡覺’中戛然中止。

“……”

丁元瞪大眼,不敢相信那個厚著臉皮管芫叔叫爹的人就是自己。

誠然,芫叔對平安少爺的寵溺就是他渴望中父親的形象,他也一度為之羨慕,但……

他捂著發燙的臉,羞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細微的開門聲傳入他的耳中。

他連忙又躺回去,不安地閉上眼,豎起耳朵傾聽,就聽得輕躡的腳步聲停在不遠處,似是放了什麼東西在桌子上,發出一道輕微的聲響。

心跳到嗓子眼,緊張得口乾舌燥,腳步聲卻沒離開,而是朝床邊靠近。

熟悉的清淡香氣撲進鼻息,挑起他昨晚的記憶,恍惚間,有人替他掖好被子:“桌上放了醒酒湯,你起來的時候記得喝。”

秋昀居看著床上的少年睫毛不斷輕顫,無聲地笑了笑,也沒戳穿,隻是小聲囑咐了一句。

剛準備離開,床上的少年猛地睜開眼,漆黑的眸子亮得驚人,冷白的膚色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紅暈。

秋昀意外地挑眉:“既然醒了,就起來把醒酒湯喝了。”

丁元難為情地垂下眼,小聲地‘嗯’了一聲,隨即掀開被子,正要起床,卻發現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裡衣,意識到了什麼,一股熱氣往腦門兒直衝了上去,熱得他臉頰霎時紅了個透徹。

他不敢抬頭,支支吾吾道:“我、我的衣服……”

“你的裡衣我幫你換的。”秋昀知道少年害羞了,指著春凳上疊得整齊的衣袍,轉過身,邊走邊道:“換下來的衣物陳婆婆拿去洗了,春凳上的衣服是我的,你先穿著。”

天色尚早,整個村子還籠罩在一片薄霧中。

山中鳥兒啼叫,清脆悅耳,百轉千回;村中炊煙嫋嫋,一派祥和。

秋昀出了房門,來到後院地下酒窖。

酒窖黑燈瞎火,他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點燃火把,負手闊步地走下台階。

牆壁兩側放著油燈,卻沒點燃,隻有手中火把照亮方寸之地。

隨著深入,醇厚的酒香撲鼻而來,令人沉醉。

來到地底下,他把火把插在架子上,神色平靜地看著一身夜行衣的殺手全身被捆地躺在地上,雙眼緊閉,一動不動,仿若已經昏迷過去。

“你還是不打算開口?”

清潤的嗓音在酒窖回蕩。

地上的人緩緩睜開眼,仰視居高臨下的男人,啞聲道:“你是什麼人?”

青竹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鄉野山村,怎會有這樣一個高手?!

“我?”秋昀輕笑了一聲,彎起好看的眉眼:“一個平平無奇的山野村夫。”

“不可能。”青竹滿臉不信,不提男人一身不俗的武功,便是舉手投足間的矜貴風度,也不是一個村夫能有的。

“你信或不信,皆隨你便。”秋昀沒打算跟他解釋:“你要殺誰?派你來的人又是誰?”

“你殺了我吧。”

青竹收回目光,情緒十分平靜。

“我為什麼要殺你?”秋昀走過酒架,找到標了記號的酒壇,指尖輕點了一下,漫不經心道:“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派你來的人是丁大。”

說著,他轉過身,一瞬不瞬地鎖定殺手的眼眸,情緒毫無波動,彎了彎唇:“我說丁大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要說你們剛認回去的公子……”

話還沒說完,殺手瞳孔一縮,心中瞬間了然,也不再多問,衣袖一甩,一道氣勁朝殺手打過去,旋即一左一右地抱起兩壇酒,吹滅火把,就這麼摸黑出去了。

雖然不知道命運線裡的一批殺手變成現在一個殺手是否與他沒暴露長命鎖有關,但有一點他已經明了,不過還需要再確認一下。

抱著兩壇酒走出酒窖,秋昀一眼便看到丁元穿著不合身的衣袍和盛平安在洗手池漱口。

一大一小望見他,同時停下動作,盛平安直接吐了口中的水,匆匆抹了把臉,興奮地跑過來,抱著他的腿,仰起亮晶晶的眼:“爹,這是不是我釀的那壇酒呀?”

秋昀騰不開手,便蹲下身子用額頭蹭了蹭盛平安的小腦袋:“對,左邊這壇是你釀的,等吃過早膳,咱們上鎮子給你外祖家送去,讓你外祖母和外祖父也嘗嘗咱們平安釀的酒,好不好?”

“今天要去看外祖?”盛平安瞪圓了雙眼,隨之白嫩的小臉擰成一團,麵露糾結之色:“可我剛跟元哥哥說好學編兔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