鰥夫(2 / 2)

“編兔子不急於一時。”丁元也匆匆洗漱完,小跑過來,分擔了一壇酒,輕聲哄道:“等我下次回來教你也一樣的。”

“真的?”盛平安得了承諾,也不糾結了,開心地拉著他爹的袖口:“那我聽爹的。”

秋昀笑了笑,帶著一大一小回前院。

丁元餘光掃到平安拉著芫叔的衣角,拇指和食指撚了兩下,沒忍住也拉悄悄拉住一角。

察覺到異動,秋昀低頭,看到寬袖上多了隻手,目光往上,發現少年臉頰發紅,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行吧,不就多個兒子麼,雖然這個‘兒子’年紀比較大。

“芫叔,我能跟您一塊去嗎?”丁元心中竊喜芫叔的默認,嘴角抑製不住地往上揚,想壓都壓不下去。

“可以。”秋昀說完,又道:“正好我有些話想問你。”

來到前院,秋昀把酒壇放在石桌上,開口想留丁元一塊吃飯。

丁元說昨夜回來直接來了他家,還沒回去看過他嫂子,便沒再挽留。

等早膳過後,陳忠良把馬車趕出來,平安湊過去看著他把兩壇酒搬上馬車,秋昀含笑對陳婆子說酒窖剛放了一批新酒,需要密封發酵幾日,無須進去打掃。

囑咐了陳婆子,酒也搬上了馬車,秋昀帶著盛平安坐上去,又接了丁元,這才由陳忠良趕著馬車朝靖水鎮而去——車廂內,丁元用隨手扯的幾根草,耐性十足地教盛平安編兔子。

路途顛簸,秋昀倚著車廂,噙著笑意望著互動的一大一小兒子,忽然道:“丁元,你跟你兄長是親兄弟嗎?”

“啊?”丁元抬起迷茫的眼,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唇角的弧度慢慢往下撇,眼底的笑意也斂了去。

他垂下眼皮,望著手中的青草,沉默了半響,才低聲道:“不是。我是爹撿回去的,撿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奄奄一息了,是爹花光了家中的銀兩,才救回我的命。”

秋昀的目光落在他捏緊的拳頭上,“那你爹娘呢?為何你與你兄長會流落到盛家村?”

“他們……他們死了。”丁元想到性格和善卻喜歡偷喝酒的爹,每次發現爹偷喝酒會追著爹打的娘,眼眶一熱,淚水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砸落在手背上,哽咽道:“我隻記得那晚好大的火,很多人騎著馬,殺了全村的人,爹娘把我和兄長藏在地窖,讓我們不要出聲。”

盛平安意識到車廂的氣氛不對,放下了手中才編了個耳朵的草,從懷中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抿著唇抬手幫丁元擦拭眼淚。

丁元握住盛平安的手,把人摟進懷中,像是要抓住點什麼,顫抖道:“我跟兄長在地窖裡藏了不知道多少天,直到餓得不行,才推開地窖的木板,卻、卻發現爹和娘他們……”

丁元說不下去了。

秋昀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伸手把倆人攬入懷中,手掌溫柔地順著丁元的後背,輕聲道:“都過去了。”

“是我的錯。”丁元緊緊摟住秋昀的腰,腦袋深埋在他的胸前,深吸了口氣,像是汲取力量,“兄長說得對,我是災星,克死了爹娘,連累了全村的人。如果不是我,也許——”

“不是你的錯。”秋昀低喝一聲,打斷他的話,“錯的是那些殺人的人,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是嗎?”丁元抬起頭,漆黑的眼如水洗一般,清澈卻又茫然:“可兄長說那些人會屠殺村子,就是因為我。”

“他為什麼這麼說你?”

丁元搖搖頭,倚靠在秋昀懷中。

清淡的氣息盈滿他的鼻息,他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是流放的罪臣家屬,因為我們村子處於關州地界。”

關州為邊境蠻荒之地,曆來都是流放地之一。

丁元猜測自己的真實身份為罪臣之後,也實屬正常。

不過,時下局勢動蕩,流寇四起,外敵猖獗,那些屠殺小村莊的人未必就與丁元有關。

感受懷中人壓抑的抽氣聲,他動作輕柔地摸著丁元的腦袋:“你之前送的魚雕……我的意思是看你會編不少動物,怎麼會想到要雕隻魚送給我呢?”

“是我記憶裡的。爹撿到我的時候,我正在發燒,等我醒過來,記憶全失,隻有魚……我想這個‘魚’對我很重要,不然我也不會隻記得這個。”丁元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小聲道:“我想把我覺得最重要的東西送給您。”

秋昀輕輕一笑。

笑聲清越,帶得胸腔震動,入得他耳。

“爹,我快透不氣啦!”

脈脈溫情在車廂流淌,忽地響起盛平安沉悶的聲音。

秋昀低下頭,就見夾在倆人中間的兒子悶得滿頭大汗,臉頰通紅,輕笑變成了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寶貝們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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