鰥夫(1 / 2)

丁元一度羨慕過盛平安。

可現在他不羨慕了,因為屬於盛平安的寵愛,此刻也屬於他。

窗外的圓月被烏雲遮了大半,恬靜的樹枝在夜風中招搖。

聽著風吹門窗發出的呼呼聲響,丁元嘴角掛著彎彎的笑容,沉沉入睡,進入夢鄉。

睡夢中,他又一次回到了第一次被兄長打的那個下午——乾瘦黝.黑的少年舉著竹條,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地上瘦弱身軀上。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爹娘就不會死,盛來福就不會帶頭罵我是沒人要的野種,明明你才是爹不明娘不要的野種,要不是我爹娘好心收留你,你早就死在了荒山野外。”

“哥,我疼。”

十一歲的丁元已經明白了什麼叫‘野種’,他不敢反抗,隻是抱著頭,蜷縮著小身板,嗚咽道:“彆打我了哥,好痛啊。”

“痛就對了。”丁然邊揮舞手中竹條邊發出痛快的笑聲,笑得麵容幾近猙獰,瘦得凹陷的眼中是無儘的扭曲與瘋狂,嘴裡不斷吐出惡毒的話:“你個野種,災星,當初怎麼就沒被野獸吃掉?”

“要不是因為你,我爹娘就不死,你這個災星,賤種,怎麼死的不是你?你為什麼要克死我爹娘?”

“我不是,我沒有……”

“你還敢還嘴?”丁然臉紅筋暴,一腳踩在他的頭上,狠狠地在地上磨了幾下:“你這個賤種還敢不敢頂嘴了?”

丁元想說不敢了。

可他張不開嘴,甚至連氣都喘不過來。

泥腥味的土竄入他的鼻腔,憋得他眼淚直掉,也不明白出門時還好好的兄長為何變得這般可怕。

他本能地掙紮,卻怎麼也掙脫不開,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死時,一道清越的嗓音突然響起——

“住手!”

這個聲音好熟悉啊。

熟悉到他想哭。

他也真的哭了。

他被人抱進一個溫暖的懷中,寬闊的胸膛充滿了安全感。

他摟著麵容模糊之人的脖子,哇的一聲大哭出來:“爹,你去哪了,小元好害怕,好害怕再也見不到您了,爹……”

“乖,小元不怕。”溫柔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他的耳中:“爹在這呢,爹會永遠保護你的,小元不怕,不怕……”

秋昀抱著不斷抽噎的人,手掌輕柔地安撫著懷中之人的脊背:“爹會一直保護你的。”

懷中之人抽.搐的身體在他的安撫中漸漸平靜下來,抽泣聲也慢慢弱了,直到呼吸聲歸於平緩,他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方才睡至半途,躺在長榻上的丁元忽地發出嗚咽聲,驚動了一向淺眠的他。

他從丁元破碎的夢話中,得出一個真.相——丁大在虐打他。

丁大打丁元的事兒,盛芫知道的不多。

丁大被族長收留時,盛芫已經搬到了靖水鎮。

後來盛母去世,他回到村子,丁大已經在酒肆做店夥計了,隻每月回家時,隔壁會傳來打罵聲。

但這種打罵,在村子裡很常見。

再者說,丁大甜嘴蜜舌,天生笑臉,見人自帶三分笑,而丁元沉默寡言不說,看人還陰沉沉的。兩者比較,誰會相信丁大虐打丁元?

秋昀想到他剛來那會兒,請丁元和趙昌安吃餛飩。

閒聊時趙昌安提及丁元一夜未睡,當時丁元的借口是他睡品不好。現在想來,應當是被丁大虐打留下了陰影,怕失態,才這般說。

想到丁大,還有酒窖裡的殺手,秋昀眸色驀地一冷。

之前還想著先從殺手口中撬出丁元親生父母的身份,再把真.相告訴丁元,現在想想,多年不管不問,卻突然把一個假貨認回去……

秋昀之前沒深想,這會兒深究下去,他不得不懷疑丁元親生父母的意圖。

凡人重視血脈傳承。

丁元丟失多年,對方不見得上心,現在想找回去,除非是血脈傳承斷了!

又或者丁元有他不知道的利用價值。

比起後者,秋昀更相信他的直覺,直覺告訴他是前者。

起風了。

窗子吹開了一條縫隙,從間隙灌入,吹得床幔輕擺,燭火搖曳。

秋昀鬆開丁元,動作小心地下床,走到窗台,望著天際邊的烏雲,心緒飛到旱災上,也不知這場大雨是否澆灌了雲州那片大地。

關上窗子,留著一盞燭火,回到床榻,擁著不安的丁元,緩緩閉上眼。

這邊溫情脈脈,王記酒肆響起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剛收完後廚正準備回屋休息的趙昌安‘嘭嘭嘭’的拍門聲,眼皮一跳,今晚丁二喝醉,被盛爺提前帶走,所有的活全落在他一個人身上。

也不知這家兄弟怎麼就入了盛爺的眼。

不說丁二,就說丁大,盛爺每次來都會給丁大幾個銅板的打賞,這兄弟兩還真是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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