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時光,靖水鎮無甚變化。
就像腳下通向阿芫家的路,時隔多年,依舊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裡,連同他離開的那天清晨,也一並在他腦海浮現。
月上中天,皎潔溫柔。
丁元站在熟悉宅院門口,柔和的月光灑將下來,照映出宅院內的平靜與祥和,叫他不忍也不敢打破。
他掙紮地站了良久,呼氣又吸氣,垂在身側的手掌緊了又緊,還是沒敢敲門,一躍翻過牆頭,熟門熟路地來到北房外,促足望著緊閉的房門和走廊,久遠的記憶再次湧上心頭。
他走的那天清晨,外麵下了雨。
他站在走廊,邊吹冷風邊在心中唾棄自己是個禽獸。
就在他回憶間,房門‘吱呀’一聲,一道人影閃現,嚇得他轉身就想往外跑,卻不想一道寒光從他餘光閃過,緊接著脖頸一涼——
“閣下好興致!”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入丁元的耳中。
丁元隻覺腦海中‘轟’的一聲,所有思緒全部炸開,隻有一個念頭在叫囂。
“閣下是何人?為何夜闖我家?”
“……”丁元剛一張嘴,就發現自己竟是在激動之下失聲了。
“說話,不然彆怪我不客氣。”
“阿……”阿芫,是我。
“啞巴?”
“……”我不是。
後麵沉默了片刻,脖頸上的劍被收回——
“你轉過身來。”
丁元克製心中激動,緩緩轉過身,日思夜想的人慢慢顯露在月光之下。
一襲白衣,披在身上,烏發似墨,散在臉頰兩側,唇角微翹,帶著恰到好處的弧度,眉目清遠,神態隨意——
“是你啊。”淡如霧的淺笑掛在唇邊,眼底的笑意也依然如故:“何時養成了有門不走,偏要翻牆的習慣?”
丁元望著男人不變的神色,心中一涼。
比起生氣,或冷漠以待,這種隨意的態度卻叫人最琢磨不透。
他張了張嘴,臨到嘴邊的阿芫在對方似笑非笑的注視下,變成了:“……義父。”
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秋昀意外地挑了下眉:“回來就好。”
說罷,他打了個哈欠:“時辰不早了,你的房間我明日會安排人收拾出來,今晚就先委屈你找家客棧下榻了。”
“阿……義父,我、我能不能先在您房間打個地鋪湊合一晚?”丁元克製心中感情,期待地望著麵容絲毫未變的男人,當初阿芫那般寵他,寵到兩次同床共枕,現在……現在應該也不會拒絕他吧?
“不行哦。”秋昀含笑道:“小元,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在黏著義父了。”
丁元雖然有心裡準備,可這一刻還是產生了巨大的落差。
對方看他的眼神,一如五年前,把他當作那個缺愛的少年,溫柔且包容,然言辭卻充滿生分。
苦澀在他心中蔓延,卻不敢表露分毫,隻能以商量的口吻試探道:“這麼晚了,客棧應該已經關門了。”
“這樣啊。”秋昀沉吟了一下:“那你隨我來。”
巨大的驚喜突然砸向丁元,叫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直到對方催促了一聲,才揚著唇角小跑上去,卻不想對方腳下的步子一拐,在他臉上笑容還未消失時——
“你先跟平安湊合一宿,不過我得提醒你,你當年許諾教他編兔子,後來跑了,他很生氣,這孩子脾氣倔,不好哄,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丁元唇角一點點往下落,連腳下步子都覺得重若千斤:“阿、義父,您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大概能猜到,你一身煞氣和血腥味,必定是去從軍了,能在這個時間回來……”說到這,秋昀頓了一下:“江州已經被雲王破了吧?我還以為你去了關州,沒想到投了雲王麾下。”
丁元愧疚地低下頭,囁嚅著唇.瓣:“對不起。”
秋昀停下來,轉過身,目光溫和地注視著已經與他一般高的人。
記憶裡那個瘦弱寡言的少年已經長大了,一掃昔日的陰鬱和自卑,變得成熟強大又冷峻,他心中甚慰:“無須與我說對不起,當年我隻口頭認了你做義子,卻沒喝你的拜親茶,所以,你也無須自責。”
作者有話要說:秋昀:兒子長大了,吾心甚慰。
丁元:……現在的淚,都是我當年腦子進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