鰥夫(1 / 2)

丁元連衣袍都未穿,連夜提審了負責他膳食的吳大慶。

夜已深,營地一片寂靜。

他站在營帳外,望著漆黑的夜空,手心捏緊薑霖搜出來的瓷白瓶子,心中怒氣翻江倒海。

“陛下。”

薑霖掀開營帳走出來,看到立在黑夜下的背影,右手握著腰間佩劍,漆黑的瞳孔裡盛滿怒焰:“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陛下,此事就交由末將親自去辦,末將定會叫那白眼狼後悔活上這一遭!”

清涼潮.濕的夜風拂過丁元發寒的臉頰,穿過單薄的裡衣滲入體內,叫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比起見血封喉的毒.藥,這才是殺人於無形!

用這種東西一點點誘.惑他上癮,達到摧毀他的思想,意誌力和身體,心腸何其歹毒?!

丁元麵色不停變換,顯然已是怒到極點:“此事我心中自有打算。”

“陛下!”

“你先回去歇息。”丁元深吸了口氣,沉著冷靜道:“朕的身子目前情況不明,關州一役少不得你。”

說罷,他抬步朝主營帳走去。

掀開帳簾,夜風襲來,灌進營帳,吹得帳內燭火搖曳不止。而燭火下,僅著單衣的男子坐在桌前單手支著下巴闔眼小憩,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而下,柔和的火光映出男子精細瓷白的臉。

時光仿佛格外地厚待他,叫他的容顏並未因時間流逝而染上多少歲月的痕跡,一如當年。

意識到這一點,丁元下意識抬手摸向眼角。這些年在戰場上風吹日曬,叫他皮膚粗糙了許多,又經常通宵達旦,眼尾添了幾道痕跡。

他自嘲一笑,果然是老了,不然怎會這點警惕性都沒有?輕易地中了丁然的招?

他在心中歎了口氣,放輕步子剛要上前,朦朧燭火下的人緩緩睜開清潤的眸子,對視了一眼,對方率先收回目光,困倦地捏了捏鼻梁:“事情可調查出來了?”

丁元微微點頭,放柔了眸光,抬步上前,溫聲道:“不忙著說,你這一路趕來,必定沒好好休息,先養足精神,明日我再與你詳說。”

“此事馬虎不得。”秋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著他捏在手心裡的瓷瓶,難得沉肅著臉:“此毒與五石散不同,沾之便擺脫不了,我須得知道你食用多久,計量多少,用的是哪個部分。”

掌心裡的溫度通過手腕,暖進他的心間。

他望著阿芫嚴厲且關切的眼神,心頭悸動不止,縷縷暖流更是在心間流淌,瞬間驅散了壓抑在心底的陰寒與怒氣。

他把瓷瓶丟在桌上,反握住對方的手,硬氣地把人拉到床榻上躺下,一改往日的小心與分寸,直接躺進對方懷中,腦袋枕在其肩膀上,十指相扣纏繞,闔眼安心道:“有你在,我便什麼都不懼。”

濃鬱的龍涎香沁入鼻息,竟是撫平了秋昀這半月來的焦躁。

他微微低頭,打量近在咫尺的麵容,不知從何時起,記憶中瘦弱少年的形象慢慢被眼前輪廓分明的男人取代,歲月與閱曆賦予他成長,仿若一把即將打磨完成的絕世利刃,對內鋒芒內斂,對外鋒芒畢露。

許是他打量的時間過長,對方睫毛輕.顫,卻怎麼也不肯睜開眼,看到這一幕,唇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目光緩緩落在他微揚的唇.瓣上,心底有什麼東西在破土而出,攜著陌生情緒席卷全身。

秋昀看了半響,輕歎了口氣,側過身主動把人擁入懷中:“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營帳內,跳躍的燭火靜靜地燃燒。

大滴大滴的燭淚緩緩滴落,燭芯不時發出輕微的爆裂聲。

次日清晨,秋昀去找軍醫拿些藥材。

軍醫隨行打仗多年,從未見過這種毒,導致他對陛下.身上的毒束手無策,見秋昀來找藥材,便問可有解毒之法。

“並無。”

秋昀要的是固本培元的藥材,想煉些元氣丹給丁元服用:“此毒世間無解,不過陛下食用量少,且時日尚短,隻需靠自身的意誌力來抵抗來自身體還有心靈和精神上的癮即可。”

也是他來得及時,若再耽擱十天半月,便不是這樣了。

提著藥材出了營帳,迎麵碰到了薑霖。

薑霖沉重的麵色一肅,上前抱拳拱手,行了個大禮:“末將是個粗人,不會說那些好聽的話。總之,以後有用得著我薑霖的地方,您儘管開口。”

“嚴重了。”秋昀上前扶起他,不想對方驀地抬起頭,低聲道:“敢問逍遙王,陛下.體內的毒可能配出解藥?”

秋昀溫和的眉眼冷了幾分:“世間並無解藥。”

“怎麼會……”薑霖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腕:“那陛下他——”

“你且放寬心。”秋昀安撫道:“說它無解藥,是因為它非‘毒’。”

秋昀沒有與他細說,隻說會治好丁元,叫他安心,順便在此地多停留一日,便告彆了薑霖,提著藥材回到主營帳。

一掀開帳簾,就見丁元僅著裡衣端坐在桌前執筆書寫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