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一壺酒(1 / 2)

第30章

一道日光投注在寒潭上;水清淩淩的,其中還有金紅鯉魚遊動。衛枕流坐在鬆蔭裡,被影子籠了大半身形。

走近了,謝蘊昭才看見他意態慵懶,白玉般的麵頰隱有緋紅,額心紅痕也格外紅亮。他單手支頷,歪頭看她,眼裡散著迷離之意。--

“師妹來了。”他懶懶揮手,“來坐,陪師兄喝一杯。”

謝蘊昭過去坐下,正要拿一隻青玉酒杯,卻被他輕輕拍開手,另推過來一盞清水。

衛枕流笑道:“真火陽木煮過的泉水,正適宜師妹飲用。本想下回給你帶兩壇,你卻已經來了。嘗嘗,看喜不喜歡?”

又繼續說:“蔣青蘿又來欺負你,是不是?她真討厭,三分的才能卻有萬分的自以為是。之前警告過她,這才安分多久,竟又好了傷疤忘了疼。唉,她那人就是太蠢。蠢人總是比聰明人更叫人為難些的,尤其是在暫時不好動手時。不過,我總要叫她再也不敢動你分毫。”

謝蘊昭抽抽嘴角:“等等什麼叫‘暫時’?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他嚴肅道:“師妹彆怕。”

“不我怕的不是她好嗎……”

衛枕流忽而長歎一聲,神情有些委屈,問:“師妹缺靈石,為何不來找我?十萬靈石的太陽火棘我都送出去了,三萬靈石算什麼,值得師妹冒險?那石無患薄情寡義,不是良人,師妹彆也給他哄了去,離他遠遠的好不好?不要跟他當隊友,師兄送你十萬靈石可好?”

他絮絮地說個不停,表情變個不停:忽而期待,忽而微怒,複而又是一笑,眼中漾著瀲灩光彩。

謝蘊昭無奈,隻能等他說完,心裡有點好笑,又覺得他這副孩子氣的模樣很可愛。他總是鎮定得幾乎有些滄桑,好似孩提時代那些淘氣的、活潑的影子都是她的幻想。

但她才笑完,目光就落在酒壺上。她突然想到什麼,目光凝住。

師兄已經喝完不知道多少杯酒。說了這麼多話,他又去拿酒壺,想再倒一杯。

謝蘊昭立即握住了他的手腕。

“師兄,你喝的什麼?”她一把搶去那隻造型優美的天青色酒壺,眼神狐疑,“這麼好喝,不如讓我也喝一杯唄?”

“不行。”衛枕流斷然拒絕。

謝蘊昭立即變了臉色。

他睜眼瞧她,明顯有些驚奇:“師妹,你怎麼生氣了?我還從沒見你生氣過。”

謝蘊昭嗬嗬假笑幾聲,將酒壺拿遠了點:“你藏了好酒不給我,我當然生氣。”

“不是好酒。”他皺眉,認真說,“師妹乖,你不能喝。”

“所以,你喝的什麼?”

他抿起嘴唇不說話,好似很傷腦筋,又偷偷拿眼睛去瞄酒壺。謝蘊昭見了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把酒壺拂在地上。

啪啦——

衛枕流瞧一眼,惋惜歎氣:“師妹,很貴的。”

“貴也不賠。”謝蘊昭乾脆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攤手去摸他額頭,果然摸到細細的汗珠,還有不正常的高溫。他坐在石凳上,很乖地沒動,隻略略仰起臉來,目光溫和專注。纖長柔軟的睫毛覆在他形狀優美的眼眸周圍,讓他看起來優雅又無害。

甚至還顯得很無辜。

他不說話,隻是這樣靜靜看著她,不由讓人心軟。謝蘊昭無奈,放柔聲氣問:“師兄,你到底喝了什麼?告訴我,我不怪你。”

他眼裡方才多了一絲安心的笑意,說:“鎮痛的毒酒罷了。”

謝蘊昭沉默一秒,拿起他麵前的酒杯,“唰”一下也給扔到身後去了。

“你發病了為什麼不找我?”她質問,“毒酒能鎮痛?你確定不是喝死掉?”

“無礙。微末劑量,反而可以培養抗毒性。”

他回答的語氣好似談論“適當下雨有助於植物生長”。

“……對身體的其他損傷呢?”

“讓我想想,嗯,應該隻是喝一次酒,便會疼上好幾天……也有一定幾率毒發身亡。但總是比病痛發作的痛苦好受。”衛枕流仍溫溫和和地笑著,再瞧一瞧地麵翻倒的酒水、瓷器,歎道,“可惜了我這一壺‘時雨天青’,難得還配有意境相稱的酒具。”

謝蘊昭快被他氣死了。她伸手揪他衣襟,惡聲惡氣:“不準喝!喝下去的快吐出來!”

這人有什麼毛病,發病了就喝毒酒鎮痛?難怪她來的時候他看起來正正常常!不知道喊她一聲嗎?!

“入口即溶,如何吐出?”衛枕流拉下她的手,反握在手心,含笑,“不喝便不喝吧。既然有長樂在,病痛也不會太劇烈。”

話雖如此,他的呼吸卻已經微微急促起來,麵上緋紅更是褪為蒼白。

“你到底喝的什麼?毒什麼名字,有沒有解藥?”謝蘊昭急了,彎腰看他,“你不說我就把你打暈了挨著灌靈藥補藥十全大補丸,總有一個能解毒!”

衛枕流啞然失笑,漸漸笑得大聲起來。看著有點像精神病……好看的精神病。

“這是笑的時候嗎!”謝蘊昭怒了。

“好好,彆急,我不會有事。”他安撫似地拍拍她的手,咳了幾聲,才說,“此毒名為‘離恨水’,劇毒無解,但把握好用量,就不會有事。”

……離恨水?離恨水,不就是原著裡那種劇毒?難道不是藏在浮海角下的珊瑚礁裡,她想找卻沒找到?

“師兄,你……從哪兒來的這毒?”

“過去偶然得到的,發現能鎮痛,就一直用著了。”

他輕描淡寫,也看不出說的是不是實話。

謝蘊昭心情有些複雜。也許……這隻不過是另一個“原著不可靠”的表現,就像溯流光的到來一樣。她心中其實隱約有個猜測,卻不敢肯定。

見她呆在原地,半天不說話,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衛枕流有些擔憂:“師妹?怎麼了,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啊,不是,就是‘離

恨水’我看過記載……是很稀罕的劇毒。”謝蘊昭勉強笑了一下,很快收束心神、鎮定下來,“真的沒事嗎?”

“沒事。”衛枕流並未多想,隻以為她擔心自己,還有些寬慰地笑了笑。

他握著她的手,握得很緊。謝蘊昭以為他痛,主動靠得更近了一些。他說過,離她越近,他的疼痛就越能得到緩解。

“什麼毒酒,聽著就奇奇怪怪危險得很,不能喝。師兄,你彆喝了。”謝蘊昭認真強調,“以後也不準喝。”

“……這怎麼行?長樂彆鬨。”衛枕流怔了怔,無奈笑出聲,像看見自己很寵愛的後輩在胡鬨。他頭有些暈,就抬手一招,令身下石凳化為一張長榻,自己側臥其上、略略閉上眼。

衛枕流自己都沒發覺,他唯獨在師妹麵前不會逞強,甚至有意無意地有些依賴。連臥在榻上,手裡也仍拉著她。

“師兄?”

他沉默得像雕像,隻有呼吸起伏。貼著臉的幾綹發絲被汗濕些許,更襯出他臉色的蒼白。時光好像倒流回去,有所不同的是他唇角始終有一點微笑。

“衛枕流!”謝蘊昭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答,看他都快睡著了,就有些惱怒,“聽我的,以後不準喝了!”

先彆管離恨水哪兒來的,有幾率毒發身亡這事是能隨便開玩笑的嗎?!

他這才又睜眼看著她,眼眸深處漂浮著血色,好像會淹沒她的倒影。

“孩子話。”他聲音很輕,說得也很平靜。

“你……”

“長樂,”他低聲說,“我很疼啊。”

這短短的一句話擊中了她。

陽光移走了。山穀穀口不寬,總是比外麵暗得快些。謝蘊昭這才意識到,雖然勝寒府看著奢華不失清幽,但每天隻有這麼短短的日照時間,住起來能舒服到哪裡去?還不如她和師父的微夢洞府開闊宜人。

她也有點難過起來。忽然,係統麵板自己跳了出來。--

[鎮魔歌(詞曲):可以震懾魔氣的上古歌謠,歌唱者唱得越標準,效果越好。

三清妙法(法術):調和陰陽、梳理神魂、鎮定心神。使用者的修為將影響法術效果。]

說不定其中一個就是用在這裡?

雖然第一個看上去更對症,但謝蘊昭有點怕把師兄本人一起“鎮”了。更重要的是……她唱歌標準不了。

第二個法術在介紹後麵標注了咒語和幾個手勢,並不難,謝蘊昭提早練過

,應該能用。

“師兄,我新學了一招法術,也許對你有用。你要不要試試?”

“法術?我曾試過很多,但都無用。”衛枕流略一沉吟,“師妹想試,便試。我不用防禦就是。”

對修士而言,任憑他人在自己身上使用法術是極大的信任。謝蘊昭認真點頭,後退兩步,專注心神,調動靈力集中於手上。

四麵忽生清風環繞,穀中寒潭也泛起波動。謝蘊昭目光微垂,雙手十指穿插翻飛,漸

成虛影,形如蓮花。

冥冥中,懷抱寶瓶蓮花的魚尾美人浮現她眼前,身上星光閃動。九顆蓮子化為的星星放出明光;她若有所悟,右手兩指豎起,收歸胸前。

衛枕流始終望著她,忽然見一朵金色蓮花在她額心一現而過。他心中微震,待要細看,卻已不見了蓮花蹤影。

白玉台上,她抬起眼眸,麵容清豔不失莊重,竟是隱有寶相。

“蓮花不著水……”

“……離亂皆一空。”

言出法隨,清氣自生。

清風從他身邊掠過。衛枕流隻覺胸中滯澀,忽然彎腰吐了一口血出來。

[任務“萬裡一心知”已完成。

完成度評級:完美。

基礎獎勵:抽獎機會1次,點亮1顆星星(受托人可內視查看)。

額外獎勵:抽獎機會1次,點亮星星1顆。

受托人累積抽獎機會:2次

累計點亮星星:101顆]

星圖中的美人似乎鮮活起來,眼神靈動地看向謝蘊昭,竟還微微一笑。

謝蘊昭雖然看見了任務完成的提示,卻仍被師兄的突然吐血嚇了一跳。星圖幻象頓時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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