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沒有天日(2 / 2)

謝蘊昭平淡道:“若說有因才有果,她這話也不算錯。”

“是麼?”

少魔君含笑反問,卻似乎並非為了得到答案。他又悠悠道:“花令,上品魔晶,嗯,真是大手筆。奉星城主真是虧了。”

“但是……原來我看上去,是這麼缺魔晶,這麼容易就被收買的人麼?”

他笑意和煦,眉眼似有春水盈盈——卻是飄滿了鮮血的春水。

奉星等一眾貴族俱是麵色一緊。

有人色厲內荏道:“千山寂殿下莫要太過分!千風燼殿下好歹是北州王之子……”

啪!

奉星神色一厲,反手一個巴掌重重打在那人的臉上,將他打得滿臉是血,又向後一個趔趄暈倒在地。

“有你和千山寂殿下說話的份嗎?滾!”她聲若寒霜。

少魔君瞧著這一幕,輕輕笑了一聲,意味不明道:“有意思。”

他說:“阿寧。”

他的目光一轉,便是柔情流露;其餘魔族也不由自主跟著轉了目光,有些意外地看向那霧棕色長發、容貌甜美嫵媚的女性。

一時之間,謝蘊昭成了矚目焦點。

她神情平淡地看著這個戲精:“乾什麼?”

少魔君柔情款款:“你怎麼看?”

謝蘊昭:“用眼睛看。”

少魔君:……

他頓了頓,不過笑容卻依舊深情繾綣,足可上戲台演一出大戲。他柔聲道:“阿寧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都聽阿寧的。阿寧要殺他們,我就一個也不會留,阿寧若說留他們一命,我也一定遵命。”

此言一出,其餘魔族又是意外,又是緊張。

有人思量:這女子看著普普通通,想來也狠不下心腸?

有人惴惴:這女子是否有足夠的見識,知道就算是魔君的繼承人,也不好隨意得罪四大諸侯?

還有人壯著膽子,試探發聲:“這位……這位殿下,請您千萬好生思量啊!”

謝蘊昭確實好生想了想——大概三息的時間。

然後她問少魔君:“你都聽我的?”

青年笑眯眯點頭:“都聽。”

謝蘊昭說:“行,那你站著彆動。”

少魔君:……?

在他略有茫然的注視下,謝蘊昭彎下腰,伸手在千風燼頸側重重一劈。

千風燼比她修為高,但因為少魔君的血脈威壓,他不敢反抗,竟是隻能由著謝蘊昭劈他脖子。可他身如金玉,又得血火多年淬煉,被劈了一下後隻是眼前發黑,卻沒能暈過去。

他瞪著謝蘊昭。

謝蘊昭無辜地看著他。

“對不起,失誤失誤,我再用力點兒。”她安慰完,又是重重一下劈下去。

啪。

啪啪。

啪啪啪。

跟打蒼蠅似的,打了七八下。

千風燼帶著通紅的脖子,終於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滿城魔族瞪眼看著,卻是大氣也不敢出。

唯一一個敢出氣的少魔君,則

一臉心疼:“阿寧,手疼不疼?”

謝蘊昭說:“你彆動。”

說話時,她已經往前走去,將少魔君拋在身後。

青年望著她的背影,唇邊微笑依舊,眸色卻變得晦暗。他的手下意識抬了一點,卻又即刻握成拳,掩在玄色衣袖之中。

謝蘊昭一直走到了白浪軍前。

這些兵士伏地已久。雖是忐忑震驚,但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依舊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素質和紀律;饒是心跳加速、血液奔流,他們也都低著頭,沒有一個人求饒。

相比那滿口“我乃北州王之子”的千風燼,這些士兵更加配得上“軍紀如鐵”四字。

卻也讓麵對他們的謝蘊昭不由皺眉,心中浮起擔憂。

她眼中有殺意浮現。

但理智約束住了她。

她不是少魔君那個腦殼壞掉的家夥。她知道,如果在無數人見證之下殺光這支軍隊,等待她和師兄的必然是鋪天蓋地的追殺,而這與他們的任務目標相悖。

她伸出手,手中握著一把扇子——是偽裝成普通折扇的五火七禽扇。

逐漸黯淡的月光下,她手中的折扇泛出一縷青色的靈光。

微光融入月色,散向謝蘊昭麵前的白浪軍,也覆蓋了她背後的千風燼。

對麵凝神觀察的奉星等人,立即機警地後退。若非礙於少魔君,他們恐怕會當場出手阻攔謝蘊昭——可惜他們不敢。

所以……

所有被微風拂過的魔騎,都閉上了眼,安睡過去。

戰馬也同樣陷入沉眠。

八百名的魔騎,還有那渾身雪白的千風燼殿下,紛紛倒地不起,呼吸均勻。

有人怔怔半天,狐疑道:“隻是睡著了……?”

當然不止是睡著了。

【百靈金羽: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愁緒滿懷,長眠解憂。被攻擊者將陷入沉眠,且在一定時期內被削弱三成實力。】

自從謝蘊昭在柳清靈那裡得到百靈金羽,她還沒有使用過。

雖然柳師姐無心修道,可百靈金羽的力量卻十分強大。因為它的作用不會根據敵人的境界而變化;即便是歸真境、玄德境的修士,隻要給謝蘊昭施展的時間,對方照樣會被削減三成實力。

而且所謂“實力”,同時包括靈力和神識,

對魔修而言就同時包括魔氣和精神力。

謝蘊昭目前是神遊圓滿的修為,大致能讓這群魔騎昏睡一整天,並在三百天內都隻能使用七成實力,其中也包括千風燼。

三成實力——足夠他們從“脫穎而出”變為“泯然於眾”,尤其是那位有誌於魔君之位的千風燼殿下。

謝蘊昭捏著扇子,回過身。

隔著月色,少魔君在輕輕為她鼓掌。

他笑問:“隻是這樣了嗎?”

——不殺了他們嗎?

謝蘊昭知道,少魔君的腦內多疑小劇場大約又開始了。他或許會覺得,如果真是仙門子弟,一定不會錯過殺死敵方軍隊和重要將領的好機會;而如果是魔族裡的誰誰誰派來的間諜,才會如此“顧全大局”。

她有些傷感地想:沒辦法,你能跟一個連自己任務目標都忘了的“臥底”說什麼呢?還不是隻有她操心勞力。

所以她繼續麵無表情:“你站著彆動。”

五火七禽扇再揚。

清風如繩,接連卷起了魔騎的芥子袋——就是魔族的乾坤袋。他們的家當、寶貝都放在芥子袋中。

無形的風裹挾著數百芥子袋,接著,這些袋子被粗暴地扯開、倒過來,“嘩啦啦”地將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四周響起一點刻意壓製的驚呼,因為聲音太低而彙聚成一片嘈雜之聲。

碎魔晶、大塊的下品魔晶、中品魔晶、無數形狀各異的寶物……被傾倒在了地下城炸開的洞口邊緣。

謝蘊昭依著散發的力量波動,將其中很好的東西挑了出來,反手扔給少魔君:“接著。”

少魔君伸手捧著,眨眼道:“阿寧倒是不客氣。”

“跟你有什麼好客氣的。”

這句話莫名討好了少魔君,讓他的笑意輕盈不少。

此外,千風燼的芥子袋也被謝蘊昭扔給了少魔君。

她又看向另一頭的奉星等人:“拿來。”

眾人一愣,接著就覺得脖子涼颼颼——原來是少魔君涼涼的目光。

他們忙不迭地解下芥子袋,恭恭敬敬送到少魔君手邊。

謝蘊昭繼續指揮少魔君:“把下品魔晶和中品魔晶全部給我,其他的你自己拿著。”

少魔君歎氣道:“阿寧當我是收破爛的?”

可他說歸說,做得倒是利索

,笑眯眯的似乎還頗為樂在其中。

很快,大量中、下品魔晶,和一些不太值錢的藥品、武器、實用道具,在洞口邊小山似地堆了起來。

地下城裡有人在小心地張望。

謝蘊昭朗聲道:“地下城的人聽好。你們每人可以從這裡領半斤中品魔晶、五斤下品魔晶,三份藥品和三種魔器。但是拿上東西之後,你們必須離開眠花城,去其他地方定居,並且發誓今後除非必要,不得主動傷人,也不能故意害人。”

“你們沒有錢,就給你們錢。但是這錢不是為了讓你們不勞而獲,而是給你們一個安身立命的機會。”

“誰有異議也不用開口,彆拿就行。”

謝蘊昭挑了幾份止血生肌的傷藥,隨手扔進洞中:“你們若是不信,就先拿去用。但是誰若爭搶傷人,就拿命來換。”

洞中響起一陣窸窣,隱約還有哭聲——是慶幸的哭聲。

起初沒有人出來,也沒有人響應。因為人人都在遲疑。

半斤中品魔晶、五斤下品魔晶,再加上藥品和魔器,這大約夠一個人在中等城市還算安穩地生活三年。

但隨著第一個大膽的人走出來,試探著撿了幾塊魔晶後,逐漸就有更多的人走了出來。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

很快,無數瘦骨如柴的人湧了出來。

就像螞蟻出巢一樣,密密麻麻的人源源不斷地從缺口湧出,還有其他被打開的入口。他們急切地撲向洞邊的錢財;當貪婪占據了一些人的心竅時,他們習慣性地推搡開其他人,甚至掏出刀想殺了礙眼的人——

鮮血如箭噴湧。

意圖行凶的人捂著脖子上的血洞,倒了下去。

人群一時極為安靜,然後畏懼地朝後褪去。

他們怯怯地看著那名女修,還有她手裡那把看似普通的青鋒劍。

謝蘊昭說:“誰不守規矩,就一輩子不用守了。”

命沒了,自然不用再守。

她身後,銀發紅眸的青年緩緩放下手,眼中的驚奇沉澱為些許笑意。

他忽然道:“你們,都發個魔種誓。誰以後如果無故傷人,就……唔,自爆而亡吧。”

謝蘊昭略略一怔。她卻是並不知曉魔種誓的存在,聽上去這和修士的道心誓有些像,屬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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