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聞秀的臥房中, 聞夫人卻是一改方才的厲色, 看著躺在床上麵色慘白的女兒,她也就如同一個最普通不過的母親一般, 恨不得以身代之。

聞秀先前身邊的兩個大丫鬟被聞夫人打發了, 現在伺候在房中的是暫時提拔上來的兩個二等丫鬟, 隻不過她們也是第一次近身服侍, 行事間難免局促了些。

聞夫人心裡又湧上來一股氣,瞧瞧, 她不過就忙活了一番兒子的親事,閨女就被這樣怠慢,一個兩個, 竟都是些不中用的。

“給我,我來!”

丫鬟好似是名叫碧色的,聞言先是麵色一鬆, 又聽著夫人的語氣著實算不得好,心裡直打鼓,先前兩位姐姐還在院子裡頭跪著呢, 如此鮮活的前車之鑒可是讓她不得不心裡發緊呐。

隻是, 夫人既然有令, 便也不是她一個做丫鬟的能開口推拒得了的,把自己手裡的剛冰過的帕子遞了過去, 自己則侍候在一旁等吩咐。

聞夫人在閨中時,娘家境況尚可,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嫁進聞家之後,聞大人官運亨通,官職一升再升,她就更沒受過什麼苦了。

算起來,隻有新婚那陣子,夫妻感情和睦,她嘗試著親自下了一回廚,後頭這些年便是再也沒有過了。

便是那樣算得上下廚的一回,也是廚房的人將菜洗淨切好,佐料什麼的全都備好,她不過是動動嘴皮子,過後翻炒兩下罷了。

由此可見,聞夫人自己都被人伺候了這麼多年,如何還能做得來這服侍人的活兒?隻見她一邊用冰帕子給女兒擦著臉上冒出來的細密的汗珠,一邊換下方才冰在額頭上用以降溫的帕子。

碧色端著一盆冷水過來,聞夫人的手剛伸進去,便明顯地瑟縮了一下,須知,如今已是近九月的功夫,天氣早已轉涼,更何況這冷水可是剛從井裡打出來的,溫度可見一斑。

聞夫人忍著水溫過低帶來的不適,擰乾帕子後,剛一轉身,便看到方才還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女兒,此刻卻是已經睜開了雙眼,隻是因著麵色慘白,看上去倒有幾分滲人。

聞夫人欣喜於女兒終於醒過來,趕忙讓丫鬟出去請人:“快,去請大夫來,記著莫要請方才那位李大夫,什麼儘人事聽天命?果然就是個庸醫,去請回春堂的何大夫來家中看診吧。”

聞秀已經近一天沒有喝過一口水了,嗓子乾澀,發出低啞地一聲:“母親?”又看了看屋子裡的擺設,的確是她熟悉的閨房,難得她出嫁這麼多年,母親竟還保留著她臥房裡原先的樣子,絲毫不做變動。

隻是,她明明記得她暈過去的最後,看到的是席哥兒驚慌的臉呐,怎麼卻被送回娘家來了?席哥兒懂事後便是知道她出嫁後甚少同娘家往來的啊!

而且,聞秀呆呆地看著母親,怎麼看著,母親好似好些年前的樣子?莫不是因著送走了她這個不成器的閨女,反而心情愉悅、保養有道了?

聞夫人卻沒想太多,看著女兒呆呆的樣子,趕忙道:“阿秀,你覺得身子如何了?都是這些下人不儘心,你得了風寒竟是今早才發現,這才告訴我的。”

風寒?聞秀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子,現在力氣也在逐漸恢複,並沒有風寒的症狀啊,她這才感受到了一絲的不對勁兒,出於謹慎,並未開口說話。

聞夫人見她整個人愣愣的,隻有心疼的份兒,哪有懷疑閨女的道理:“藥方才就已經熬在小廚房裡了,我讓碧色這個丫頭給你端過來,你且先喝了藥,等一等大夫就會來了。”

隨著聞夫人的話,聞秀的目光這才落在了旁邊不大起眼的丫頭身上,頭雖然低著,卻能隱隱約約看到樣貌,聞秀越看此人越覺得熟悉,驀然間記起來了,這不正是她在閨中時院子裡的一個二等丫鬟嗎?

怎麼回事?她嫁到沈家之時,因著沈家人口單薄,再加上心裡跟家裡彆著勁兒,隻帶了大丫鬟碧月便嫁過去了,她雖與娘家不常來往走動了,可也知道,她出嫁後,這些丫頭無非就是被拉著配人了。

可仔細一看,這丫頭竟然是正是花樣年華的樣子,聞秀整個人頓時如遭雷擊,莫不是,那樣的生活,還要她再重複一次?這又有何意義呢?

聞夫人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看她隻是坐起來不動,隻以為閨女是燒得時間久了,腦子有些迷糊,經方才換帕子一事,聞夫人自己也不逞強了,便讓碧色服侍小姐喝藥。

黑乎乎的藥湯散發著一股不可言說的味道,聞秀卻仿佛聞不到似的,舌尖似乎也失去了知覺,碧色一勺一勺地喂過去,她就像是癡傻了一般,隻知機械地重複著吞咽的動作。

聞大人和聞啟哲是在回家之後才知道聞秀生病了的消息的,父女倆雖然前一陣子很是鬨得不愉快,可畢竟女兒是他手把手教養著長大的,腳步遲疑了一瞬,還是轉而去了聞秀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