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暉看著這盞花燈上貼著的寫有字謎的紙條, 隻見上頭寫著:
“一月共一月, 兩月共半邊;上有可耕之田, 下有長流之川;一家有六口, 兩口不團圓。猜一字。”
周邊圍著看熱鬨的人居多,真正在看著紙條解謎題的卻沒幾個, 仗著那點兒微末的身高優勢,沈文暉掃視了一圈, 大多數還在冥思苦想中, 偶爾蹙眉搖搖頭。
陳婧姝看著他沉吟片刻,眉頭舒展開來,似是已經有了答案,便湊近些好奇道:“沈公子心中已有謎底了?”她的聲音並不算小, 此話一出,旁邊幾個圍觀的人視線都瞟過來了。
沈文暉一笑,並未否認,但也並未承認, 隻是反問道:“聽嶽父大人說, 你的課業也不錯, 不若此題交由陳姑娘如何?”
那幾人的眼神便又瞟回去了, 什麼人嘛?不會就不會, 堂堂七尺男兒,何必變著法兒為難一個小姑娘呢?更何況,聽起來還是他的未婚妻。
“阿娘隻是在給她閨女臉上貼金罷了,我跟府裡的妹妹們一同上學的時候, 便不怎麼愛讀書,正經的四書五經、文史傳記也就罷了,於字謎、對聯這些上頭可謂是一竅不通。”
帆哥兒在沈文暉懷裡,嚷嚷著:“姐姐先前還因為被夫子罵了一頓,一天都沒用飯呢。”小臉上淨是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
沈文暉親昵地點了點他的額頭:“是嗎?不過這話可不能再對外頭的人說了,萬一被旁人曉得笑話姐姐怎麼辦?姐姐到時候定然會哭鼻子的。”
陳婧姝俏臉上已是一片緋紅,第一次喚了他的字:“沈耀之!我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姑娘,多大人了還哭鼻子呢!”
沈文暉敷衍地點點頭,一看就是沒往心裡去的樣子,就是帆哥兒也像是真的將這話聽進去了,煞有介事的小模樣彆提有多可愛了:
“阿姐放心,我保證不會再對外頭說了,反正姐夫也不是外人嘛。”
陳婧姝簡直要被這個偶爾調皮跳脫些的弟弟氣笑,但又因著他口中的“不是外人”心中有所觸動,其實...其實她也沒生氣啦,隻是覺得在未婚夫跟前被自家親弟弟揭短,有點不大好意思而已。
沈文暉看小姑娘似乎真的有幾分羞惱的模樣,識趣地岔開話題道:“毓寧,喜歡哪個花燈便跟哥哥說。”
沈毓寧點點頭,卻是在沈文暉沒注意到的地方捂著嘴笑彎了眼睛,她怎麼總覺得,哥哥和陳家姐姐之間就是炸毛—順毛—炸毛無限循環的模樣呢?
若是他們一直這麼好下去,就算她時不時地被哥哥拉出來當做岔開話題的筏子也無所謂。
那盞最大的花燈跟前擺了一張桌子,上頭鋪著紙筆,一個看樣子應當是明月樓的人站在一旁,偶爾有人過去寫下謎底,那人瞧了之後卻都是搖搖頭。
沈文暉將帆哥兒放下來,走過去,隻聽聞那人道:“這位公子,可是要來猜一猜這謎底?紙筆已經給您擱好了,寫完之後讓小人瞧一眼便可。”
沈文暉點點頭,提筆寫下一字,因著掛花燈的這一片兒要讓人過來寫字猜謎,已然形成了一個空白區,隔得遠,圍觀的人並未看清他寫的究竟是何字。
隻是看到那位看上去儀表堂堂的公子將薄薄的那張紙往小二眼前一亮,方才對著好幾個嘗試的人都搖搖頭的小二這次竟然輕輕地點了點頭,眾人驚異,不知謎底究竟為何,才能讓小二點頭通過。
“諸位,今晚最大的這盞花燈第一關已有人破,乃是一個‘用’字,因而現在我來揭曉第二關的試題,諸位請看,我手中乃是上聯,下聯由這位公子先來嘗試,若是他能對出來,這盞花燈便歸屬於這位公子了。”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沈文暉對不上來的話才能輪到其他人來嘗試,一時之間,圍觀人群的目光皆是從花燈上頭轉移到了沈文暉身上,既有等著瞧此人究竟能否對上來的,也有暗戳戳地盼著他對不上來,也好給他們這些人一個嘗試的機會。
站在桌子前,恍若眾星捧月一般,成為焦點的沈文暉似是對這些目光毫無所覺,隻是認認真真地看著小二展示出來的上聯,隻見上頭寫道:
“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樓千古。”
眾人啞然,對聯是科舉不考察的內容,有點才學的讀書人哪個不是期盼著以科舉出頭的?怎麼可能在對聯這樣的小道上多費精力呢?長此以往,大齊實際上對於對聯一道並不重視。
往年明月樓這一關的對聯並沒有這般難啊,也不知怎麼回事,今年突然增長了這麼大難度,這怎麼可能答得上來啊?一時之間,哪怕是方才盼著沈文暉答不上來、他們好去撿漏的幾人也沒了思緒。
難度這樣大的對聯,雖不敢說平生未見吧,但至少這一時半刻裡讓他們對出來一個還能看得過去的下聯,還是頗有幾分難度的。
被這樣一時啞然的氛圍所感染,饒是對沈文暉很有信心的陳婧姝和沈毓寧也不免多了幾分擔心,眼睛一刻也不離地盯著沈文暉。
沈文暉此刻倒是無暇分心顧及她們了,他分給對聯的精力其實不多,莫要看他年少功名在身的榮耀,與之相對應的,他定然也是花了比年紀更大些的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如此一來,怎麼可能格外精於對聯一道呢?
沈文暉一邊踱步,一邊仔細回想能夠和江相對應的意象,江...江月年年隻相似?靈光乍現,立即走到桌前,提筆寫下一句。
小二道:“這下聯也沒有什麼標準答案,這位公子寫好之後不如亮給大家看一看?也好做個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