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暉在家裡直到會試前的這半個多月,可並沒有因著老師程勉不在跟前便放鬆了, 而是選擇在草棚旁邊放好了東西, 按著老師最後給他留的幾套試題, 挑出來了難度最貼近會試的一套, 給自己進行了一場模考。
這屆因開恩科而加考的會試倒是趕上了好時候,天氣既不至於像往屆會試那般寒冷, 又不至於太過炎熱, 想必今年因著身著一件單衣而感染風寒不得不中斷考試的舉子人數要少上許多了。
沒有了氣溫這個最大的後顧之憂以後, 沈文暉的這場模考麵臨的最大困難並不是考題本身的難易程度,而是草棚邊上那時不時飄來的一股味道。
沈家自從買了一匹馬以後, 便紮了個草棚, 當做馬廄來使, 沈文暉之所以將模考的地點放在這麼微妙的一個地方,難道真的是他更願意吃苦些嗎?
當然不是,乃是因著每屆科考有運氣好的舉子, 便自然有運氣不好的, 若是隨機不幸被分到了臭號邊上, 又正值入夏之季,哪怕一點味道隔夜以後便會被放大無數倍,更何況要在臭號邊上呆九天的舉子呢?
雖然前世沈文暉運氣一向很好,可誰也不敢保證麵臨著這屆恩科會試這個本身就是充滿不確定的因素, 他的好運氣還能不能一直保持著,索性便趁機以此曆練自己了。
當然,這樣的曆練也並不等同於自討苦吃, 模考是跟會試一般無二的九天時間,沈文暉若是早早做完了試題,自然也不會乾看著,當真在馬廄邊上休息,自然是收拾了東西,回屋去休整狀態了。
饒是如此,在沈家人眼裡,他這也是遭了極大的罪了,沈明澤雖然拿到了秀才功名,可是院試和會試的時長、難度什麼的都不一致,他隻考了三天便出了考場,狀態看上去自然要好些。
而沈文暉則是個能忍的,哪怕再是疲累,也會努力忍住自己想要一頭栽下去的**,讓家人多多少少安心一點,再加上這是沈文暉第一次在家裡模擬會試,自然也就是沈家人第一次完完整整地見到科考的艱難了。
不說彆的,光是體力這一關,便有許多弱不禁風的讀書人扛不住這九天的時間,沈文暉的模考好歹還會優待自己一點,若是進了考場,環境定然比這要惡劣數倍。
因而,即便是沈老太太每日買些雞鴨魚肉、熬湯給他補著,沈文暉還是沒怎麼胖起來,看得老太太又是一陣心疼,要不是沈老爺子拉著,恨不得眼淚汪汪地就衝出去將孫兒拉進屋裡再也不考了,再也不遭這種罪了。
九天過後,沈文暉還是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些許,接下來的時間裡,他便沒有再強行逼著自己去灌些新東西進腦子裡了,就如同老師說的一般,越是臨近考試,便越是要鎮定自若。
該學的平日裡也早該學會了,這麼長的時間都實在學不會的指望著考前這幾天就更不可能學會了,臨時抱佛腳,永遠隻是一種撞運氣的事情,其概率絲毫不亞於守株待兔。
因而,沈文暉一邊調整著自己的狀態,讓自己的精氣神兒都恢複到最巔峰的狀態,另一邊則是保持著溫習的節奏,並不緊趕慢趕著非要再裝些新知識了,現有的肚子裡的這些墨水兒,能發揮出來幾成,可就全看那九天的功夫了。
如是這般,很快便到了會試這一天,經曆了沈文暉前兩次科考,宋氏也就摸索出來了一套心得,自知什麼東西能帶進去,什麼東西帶進去了也多有不便,準備的一個小籃子裡物什塞得滿滿當當,但細細一看,卻都是合用的。
沈文暉前幾日模考的時候,沈家人便不敢多發出一點兒聲音來打擾他,等到他休整狀態的時候,又不忍心去擾他,更彆說今日這般特殊的日子了。
雖是要上考場,可沈文暉麵上卻無絲毫緊張之色,反觀沈家人,飯桌上,再怎麼努力掩飾,也還是讓沈文暉瞧出了幾分緊張不安。
沈文暉不由得一笑,也並不多說什麼,現在無論說什麼怕是爹娘他們都無法徹底放下心來,要讓他們能夠安心,隻怕隻有放榜那一日了。
貢院門口,哪怕沈文暉再是儘量早到些了,那裡也已經排起了長龍,想來也是,事關一生命運,眾人都巴不得早到些,仿佛這樣便能搶到好位置似的。
方源駕著馬車,車上除了沈文暉,便隻有沈明澤和宋氏了,沈老爺子是腿腳不便,老太太本是想過來的,卻念著貢院門口不隻有舉子,還有舉子們的家人,都是一般無二的心情,萬一擁擠起來,老太太出什麼岔子便不好了。
不過,沈文暉剛下馬車,目光便緊盯著一處,宋氏本來還深覺奇怪呢,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便瞧見了在一棵樹下等著的陳婧姝,這麼如花似玉的一個姑娘,哪怕戴著麵紗,也遮不住那股風姿,在一眾上了年紀的翹首以盼的人中分外惹眼。
宋氏不由得微微一笑,都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她還有什麼不了解的呢?她又不是什麼惡婆婆,硬要阻撓著兩個年輕人見麵似的,看了一眼自家還在傻愣著的呆兒子,伸手推搡了一下:“去呀!”
看著自家兒子仿佛提線木偶一般一步步向人家姑娘家走過去,宋氏不由得心底感歎,和身旁的沈明澤說道:“幸好耀哥兒繼承了你我二人的好相貌,否則就這麼個呆頭鵝,什麼時候才能娶上媳婦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