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 / 2)

科舉躍農門 夾心棉花糖 14104 字 9個月前

即便是親耳聽到母親說了這般讓人為難的話, 又聽到祖母如是毫不客氣地說了這樣的話,沈文暉麵上也並未神色大變,依舊還是那副似乎什麼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般的樣子。

說實話,宋恒初能進了舉人副榜, 而且還是中遊位置, 這個消息可比他聽說舅母的意思來得更讓他吃驚些。

要知道,鄉試分為正、副榜, 正榜取八十人, 得舉人功名,副榜嘛,就是依舊具備進官學學習的資格, 相當於備選的舉人了,也就是說, 隻要宋恒初保持下去這個勁頭, 兩年後怎麼說也能得個舉人?

在沈文暉的印象中, 一直到他回來以前, 這位表兄可是都沒怎麼改過眼高手低、覺得讀書辛苦的毛病呐,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是了, 今生有偏差的事情又何止這一件?單是這恩科的時間, 可就比前世提早了兩年多, 何況, 前世根本沒有發生過他們之間的那場談話,如此說來,單是宋恒初移了性情, 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這些念頭隻不過在沈文暉心裡轉了一瞬,隻見他抿了抿唇:“祖母,我都知道的。”短短的一句話卻讓宋氏更加無地自容了,饒是跟兄長再怎麼親近,這也比不得親生骨肉啊!

更何況,還是因著侄子讓他如此為難呢!宋氏覺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才會相信大嫂的那番說辭,心下已然生了幾分悔意,道:“耀哥兒,無須顧忌到娘,若是你覺得為難的話,此事便作罷吧,娘出麵來跟你舅母交代。”

話雖如此說,可宋氏方才已經說出口了的話,沈文暉難道還能真的毫無顧忌嗎?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宋氏能想明白,表明這般態度,就已經不錯了,沈老太太方才心裡的那絲彆扭勁兒也總算是煙消雲散了。

同樣是女人,也是一步步走過來的,她哪裡還有不了解的呢?女子出嫁以後,除了管家權、子女、寵愛以外,說話是不是夠硬氣便要看娘家了。

哪怕兒媳此時在家裡還是很能說得上話的,可不到萬一,定然還是不想同娘家鬨僵了關係的,這些沈老太太都能理解,她之所以還是開了這個不討喜的口,就是怕最開始給了甜頭,讓那家人變本加厲起來了。

沈明澤不適合說這個話,乃是因著那些夫妻情分;沈老爺子也不適合說,再怎麼說,這也是兒媳,與兒子是不一樣的;因此,能夠開這個口的,便隻有沈老太太了。

隻因著,沈老太太是婆母,雖然她平日裡待宋氏親厚,可宋氏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自然明白沈家以外,還有許多出嫁了的女子正在受著惡婆婆的磋磨,光是老太太這麼多年對她沒怎麼說過重話這一點,便足以讓宋氏不敢輕易開口駁了她的話了。

老太太心裡頭想著,耀哥兒他舅舅倒是個正派人,可若是他舅母上門,總也得看著這層親戚間來往的情麵不是?因此,她一開始便將話說開了,無論耀哥兒是否要應承下來,都好歹有個餘地,也能讓他舅母心裡大抵明白底線所在。

沈老太太一番苦心,沈文暉又何嘗不知呢?隻是,他顧慮得倒是要更多些,當下便笑道:

“娘說得是哪裡話?此事的確是難辦了些,兒子在老師那裡入門晚,也說不上什麼話,隻是我與表兄這都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兒的,若是為他好,兒子又豈有不應的道理?

隻能明日去尋老師之際試上一試,老師是不是願意額外破例,兒子也不敢應承,還請娘和舅母莫要抱太大希望才是,若是有了好消息,兒子定然第一時間相告。”

沈文暉的這番話,可以說是合情合理之中,又帶了一絲委曲求全的意思,宋氏本來都已經做好了兒子不答應的準備了,畢竟他與恒哥兒關係不大好。

為了表兄去觸恩師的黴頭,怎麼看怎麼覺得是樁不劃算的買賣,現下聽他願意去試一試,已是喜出望外,哪裡還有再提要求的道理?

“好!放心吧,娘和你舅母都知道你的難處,即使不成,我們好歹試過了,也斷然沒有埋怨你的道理。”似是去掉了一樁沉甸甸的心事,宋氏麵上不自覺帶了幾分笑意出來,整個人也顯得鬆快了些許。

沈文暉心裡卻是想法萬千,舅母本身並不是一個愛欠人情的人,當然,前提是不涉及她的寶貝兒子,這事情鬨出來,倒是給他提了個醒。

等到他入了仕途,家裡他自然會分些心神出來照看的,可沈家能夠排的上號的姻親,便隻有宋家了,若是旁人拿宋家下手來攻訐,這層血緣關係卻是撇不開的。

看樣子,為了避免以後可能會出現的種種麻煩,明日除了去找老師,他似乎也有必要,去找那位據說是“性情好了些”的表兄聊一聊了。

正想著,毓寧從廚房中端出來一碗麵,清淡的湯底上飄著些許香蔥,麵條上還臥著一個雞蛋,或許簡單了些,卻比大魚大肉在此時更合沈文暉的心意。

按著平日的作息,沈家這時應當是早已入睡的,今日已經晚了許多,看著沈文暉填了肚子,他們這才回房休息了。

次日清晨,沈文暉也不敢多做耽擱,草草用了早飯之後便出門了,礙於今日還要瞞著家裡去會一會那位表兄,沈文暉也就並未請方源駕著馬車送他,而是選擇了步行過去。

到了太傅府上,守門的小廝因著過年期間都被遣回家去了,並不認識沈文暉,看著他衣著雖普通,氣度卻是不凡,這才願意將信將疑地去通報一聲秦管家,卻是未曾料到,秦管家一聽他的形容,便立刻去門口了。

“沈公子!”隔著老遠,秦管家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如是喊道:“這些小廝沒見過公子,怠慢了,還望公子多見諒些”。

沈文暉正在觀察著門口的石獅子的時候,便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如是說道,扭頭一看,便見著秦管家迎了上來:“當真是失禮了,老爺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了,您請進!”

“秦叔說得這是哪裡話?有什麼見諒不見諒的?不是說過許多次了嗎?您直接喊我耀之便可。”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府裡頭走去。

經過那幾個小廝身邊的時候,秦管家走在沈文暉後頭,沉聲道:“這位乃是老爺新收的弟子,此事不得再有下次!”這才緊跟了上去。

隻留下四個看門的小廝在原地暗自慶幸之餘又有幾分驚訝,沒想到看上去這麼年輕的一位公子竟被老爺收做了弟子,似乎是同齡人的他們又在乾什麼呢?還隻是個小廝!當真是同人不同命呐!

秦管家說程勉已經在書房裡等候多時了還真的不是客套話,雖然他不知曉這個弟子什麼時候會上門,但因著書院裡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他來操心的,便早早歸府了,這幾日都在書房裡頭練字靜心。

“老爺!沈公子來了!”秦管家的聲音響起之時,程勉寫的大字還有最後一筆沒有完成。

他修身養氣這麼多年,可不是白白浪費功夫的,最起碼乍然聽到聲音之時,手下的筆卻是未曾偏離半分,直到完成了,這才放下筆,道:“進來吧!”

進來的自然隻有沈文暉一人,隻見他行禮道:“耀之見過老師!”

“嗯!筆墨均已備好,過來吧!”

沈文暉自然知道這副架勢是何意味,也不耽擱寒暄,趁著自己腦海中還有印象的時候,儘量將這幾日的考題及答案謄寫出來,即使有真的記不住原先是怎麼寫的,也會在紙上列出來自己的思路,方便老師評看。

待沈文暉停筆時,這才發現自己因著過於聚精會神,竟是毫無察覺老師在什麼時候走到了身後,正對著他寫下的東西,不辨喜怒。

沈文暉自是知道,若說鄉試之中還有才學的較量高低之分的話,會試之中的不確定因素可就多了去了,一時之間看著老師這樣無法讓人分辨的神色,心裡也有幾分不確定起來,當然,麵上到底還是遮掩好了的。

他倒不是害怕自己考不中,再怎麼說底子也在那裡擺著呢,隻是怕名次不好,墮了老師的名頭,也讓家裡人失望。

幸好,程勉看了一會兒,臉上的神色總算不是那般平淡無痕了,讚許地點點頭:“這文章,看樣子你回家的這些時日也沒怎麼耽擱,算是用心了,能做的就到這裡,接下來就要看主考官了。”

在程勉的心裡,若是他有妻有子的話,隻怕孫子也要跟沈文暉一般年齡大小了,因而,實際上說是弟子,還不如說他是將這個小弟子當做親生孫兒一般教養的。

他本以為年輕人都會難免心浮氣躁些,特彆是在會試這樣事關人生命運的大事上,可沒想到抬眼一看,自他話音一落,這位弟子便仍舊恢複到了一副老成的樣子,仿佛他言下之意完全未曾領會到似的。

程勉也不知他究竟有沒有聽懂,看著弟子這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心底不由得哼了一聲,既然如此,那便讓他再等些時日,磨磨性子吧,話說得太透了,這不就沒意思了嗎?

“弟子今日登門,還有一事要相求於老師。”說著沈文暉便將宋恒初的事情大概說了說,當然,對於舅母的話他自然是美化了幾分的。

“弟子明白近日並非書院招生之際,此事也的確為難老師,隻是舅舅家就隻有表兄這麼一個孩子,既然願意上進,為了表兄,便隻能腆著臉了,若是書院無法開這個例的話,弟子今日便順路去跟舅舅告罪了。”

聞言,程勉不由得瞪他一眼:“告什麼罪?虧你在書院呆了這些年頭呢,竟不知道書院每年是有額外招生的名額的,隻不過一般沒人會去打這個主意罷了。

不過是跟教渝說一聲的事情,算什麼破例?隻要你那個表兄是個有真才實學的,書院也算是多收了個好學生,不虧!”

沈文暉哪裡還不知道,這話不過是老師怕他心裡有負擔,故意說出來寬慰他的罷了,要知道,這額外招生的名額,對著的可一般是身份來頭比較大的人,宋恒初是誰?不過是院長新收弟子的表兄罷了。

不過是這麼一層七拐八拐的關係,便要占去一個額外招生的名額?哪怕表兄真的通過了入學測試,隻怕也少不了說嘴的。

便是老師難免也要被多方揣測些許,雖說書院的學生定然不會直說他的壞話,可各人心裡究竟怎麼想的,又有誰能管得住呢?

想到這裡,沈文暉不自覺地抿了抿唇,心下默默記住了老師的這份情。

“距離放榜還有些日子,你可以和同窗一道放鬆些,等結果一出來,便要立即著手準備殿試了,不得再有所耽擱。”程勉說這話可不是怕沈文暉有所懈怠,而是怕他將自己逼得狠了些,這才如是說道。

沈文暉雖然未曾想到這一層上來,但對於全心全意信任著的老師的話,還是聽的,當下應了聲“是”。

午飯自然是在太傅府上吃的,不說彆的,單是偌大的府中,餐桌上卻隻有老師一人用飯,想到那個畫麵,沈文暉哪裡還有抬腳就走的道理呢?

午飯中程勉對著那一道鹿肉燒鮮蘑格外喜歡,不自覺多用了些,侍奉的小廝看在眼裡,轉頭便去稟報給了秦管家。

秦管家打發走了來討賞的小廝之後,這才了然地笑了笑,老爺這哪裡是喜歡那道菜?分明隻是喜歡這菜中蘊含的心意罷了,無論如何,能被人惦念著,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了。

因著程勉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午飯後還要小憩一會兒,沈文暉自然未曾呆太久便離開了,徑自去找了宋恒初。

說起來,宋恒初近日在他所在的私塾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了,隻因著鄉試的難度雖然比不上會試,但是仍舊不容小覷,再加上同他們這些寒門學子競爭的,還有那些清流人家的兒郎,錄取的人又少,競爭壓力可想而知。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宋恒初竟然能夠達到副榜中遊的位置?私塾之中倒也不是沒有考得比他更好的,隻是因著夫子每月都有小考,大家同窗這麼久,誰不知道誰呢?

自然是了解他的真實水平的,可就是這麼一個在小考之中都表現平平的人,此番鄉試卻是有了如此之大的進步?這著實不得不讓他們感到驚訝。

當然,最驚訝的當屬過年期間還在跟宋恒初廝混的那幾人了,要知道,在過年期間,他們還約著對方一道出去玩呢,當時也沒感覺到他有了如此大的長進呐!

自然,這些人理所應當地忽略了自打開年以來,宋恒初便對他們一直冷冷淡淡的模樣,而是自顧自地依舊以為他們仍然是好友,這不,眼看著他前途還未有定數,又是眼巴巴地貼上來了!

沈文暉到的時候,恰巧看到門口的幾人在推搡著,他眼神兒好,一眼便發現似乎被圍在裡頭的正是他今天過來的主要目標,當下也不著急了,慢悠悠地站在離得稍遠一些的位置觀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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