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暉的會試成績一出來,自然是抽空上了太傅府一趟,不過似乎老師有事回了書院,他並未見著人,便留了封信箋由秦管家轉交。
過了兩日,太傅府的下人送來了回信,老師在信中隻言說定心備考殿試,切不可驕傲自滿。
沈文暉也就沉下心來,不過雖說是要備考殿試,他也隻不過是每日抽些時間溫習一遍課業,順帶著將老師著人帶來的曆屆殿試考題看了一遍,心裡大概有了底,知曉遇到類似的試題時應當從哪裡破題入手即可。
因著會試到殿試的時間要緊些,陳家雖然也得知了消息,派人小小地送了一份賀禮,但考慮到沈文暉還要備考,便特意讓過來的嬤嬤說了一句“夫人說沈公子先安心備考,待殿試過後再上門也不遲”。
沈文暉聞言也就更加安心了,很快便到了要入宮殿試的這一日,為著殿試,據說還有可能看到皇帝的模樣,宋氏很是慎之又慎地為他精心挑選搭配了衣衫,還是今年新做的呢。
沈文暉雖覺得無須如此隆重,可拗不過家裡人的一致意見,加之就連父親也說“禦前不可失禮”,也便由他們去了,乖乖地任由母親安排著。
可以被稱之為“準新科進士”的這批人自然是一大清早便候在了宮門外頭,雖說時辰還未到,就連將要帶著他們去殿試的內侍也還不見蹤影。
可畢竟這是可能要麵見天顏的,更何況誰都不想在這科考的最後緊要關頭出了岔子,因而當沈文暉從自家馬車上下來的時候,三兩成群的學子們早已到了大半。
候著的學子們的順序自然也是有講究的,沈文暉作為會元,自然是站在第一排第一個的,站在他旁邊的便是傳說中的衛北侯府的嫡長孫鄭淵,沈文暉站過去的時候瞥到了此人一眼,的確是位風度翩翩的謙謙君子。
隻是,眉宇間似乎藏著一分傲氣,哪怕人群中並不缺乏同樣出身勳貴的子弟,可就是沒有人上來搭話,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卻絲毫不顯窘迫,自有一股從容的氣度。
會試成績出來之後,沈文暉自然也是知曉了第二名是誰,初始隻是覺得這名字有些許耳熟罷了,後頭才憶起,說起來,他與這位鄭公子還算是有些淵源呢。
鄭淵同沈文暉一樣乃是有著小三元的名頭,隻不過他啟蒙較早,加之衛北侯府請的教書先生,水平自然也同外頭的私塾有所區彆,他便早了沈文暉兩年下場,據說當初還打破了前朝一位神童留下的“年紀最輕的小三元”的記錄呢。
之後,或許是想著莫要揠苗助長,長輩們想要壓他一番,就是這般巧合地,他和沈文暉便是同一年下場考的鄉試。
猶記得試前,有好事者攔住他問“誰堪為解元之位”,列舉了近幾年得了小三元名頭又恰巧同年考鄉試的人,沈文暉自然也在其列。
此人卻似乎沒怎麼學到讀書人的圓滑處世,又或許是不屑於謙虛客套,當即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隻留下一句話“自然是我”,抬腳便走。
要說沈文暉為何會對當時的事情如此清楚呢,自然是有那愛好搬弄是非又在現場的,一五一十地將當時的場景複述給他聽了,末了自然少不了添上幾句火上澆油之語。
沈文暉當時是怎麼反應的呢?是了,他隻是淡淡一笑,絲毫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畢竟解元之位有才者居之,旁人對此位如何勢在必得與他何乾?他隻要儘力去做到最好即可。
當然,這件事情對於現在的沈文暉來說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再以如今的眼光來看,此事便更加不值得一提了。
不過,有趣的是,當時那一屆鄉試放榜之後,解元之位竟然還真的被鄭淵收入囊中了。
倒是沈文暉,當時隻不過是比旁人多了一世現代的經曆,見了些彆人未曾見過的物什罷了,在課業上,因著他這張白紙上已經沾染了彆的東西,比起一板一眼接受古代教育的學子們,反而要更難描繪一些。
成績因而也隻是排在第五名,若說比起落榜之人自然是好的,可對比起小三元的名頭來說,這份成績便顯得黯然失色了些。
隻是,沈文暉是這般作想的,旁人可就不一定了,不單單是來自各種有意無意的打量的目光,想要看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寒門小子,是怎麼可能壓過他們家中長輩們口中的“彆人家的孩子”——鄭淵的。
當然還有來自鄭淵本人的打量的目光,隻是他掩飾得很好罷了,要知道,家中祖父自他展露讀書天賦後便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帶領侯府達到一個全新的高度,因而從啟蒙階段開始他便算是領先了同齡人一大步的。
更何況侯府的資源幾乎是完全向著他這個嫡長孫傾斜的,單單是這一點,便是這個據說出身寒門的會元比不上的。
可就是這麼一個或許往日他根本不會放在心裡的人,卻硬生生將他壓了一頭,這讓他怎能不對此人生出好奇之心呢?當然,侯府的消息畢竟靈通,鄭淵自然也是知道這位會元乃是曾經的程太傅、現在的鬆山書院院長程勉新收的弟子。
隻是,他拜入程勉門下,距離會試僅僅是一年有餘的時間,究竟是他在往日疏忽大意地忽略了這個具有強勁實力的對手,還是說,這位程太傅當真有這般厲害,能夠在短短時間內將一個人提升到如此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