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2 / 2)

這日中午,各人在膳堂用膳之時,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總之,當眾人注意到這處的時候,地上已是一片狼藉,與此同時,異常顯眼的還有沈文暉官服上明顯的油漬,顯然,是有人將膳食打翻了,連帶著沈文暉也遭了秧。

拜近日侍講學士的事情所賜,在沈文暉毫無所覺,或者說是無心關注的時候,他早已成為了翰林院之中的“名人”,或許有的人對不上臉,但眾人悄悄低語幾句,也就恍然大悟,當事者之一究竟是誰了。

與沈文暉一道用膳的是柳卓言、程昱瑉,以及非要跟著他的崔啟航三人,旁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柳卓言便已經站起身來,沉聲道:

“恪勉方才親眼所見,這位兄台明明距離桌子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一眨眼的功夫便湊上來了,恕我直言,若是兄台不滿意今日的飯食,大可跟掌院去反映,著實不必如此想方設法地浪費糧食。

須知一飯一餐皆是百姓辛苦耕作得來的,我等作為讀書人,自然更該理解百姓耕作之辛苦,珍惜這得來不易的飯食才對。”

柳卓言也算是在翰林院呆了這些時日,總算受了些熏陶,並未直接指明這是此人有意為之,而是另辟蹊徑,話語之中無一字說錯,任誰也無可指摘。

但是配上此人似是想要挑事兒的作態,卻是多了些說教的意味,反倒讓此人一時之間下不來台了,最起碼,周圍注意著這裡動靜的不少人,聞言便是抿唇一笑,就是生怕恪勉跟人起了衝突的程昱瑉,眼裡也忍不住劃過一絲笑意。

然而,頂著衣服上顯眼痕跡的沈文暉卻是不緊不慢地用完了最後一口飯食,放下筷子,頗有幾分氣定神閒之感,似乎他的好友並非在為他出頭似的。

再結合起柳卓言方才那番“莫要浪費”的話,眾人心中更是古怪,總覺得這二人配合默契,都是心裡頭憋著壞的,似是嫌那個挑事兒的人臉還不夠腫似的,一巴掌還不夠,又來個生動形象的事例映證。

沈文暉之所以如此鎮靜如常,也是篤定了此人能在這般敏感的關頭跳出來,可見是個不夠機靈的,背後必定還有他人攛掇著,更何況,他使出的手段還如此低劣呢,簡直幼稚到令人發笑。

果然,那人看著沈文暉一副不將自己放在眼裡的模樣,眼中的不滿之色更甚:“我不過是不慎將飯食打翻在地,連累了沈大人,還未曾來得及向大人致歉之時,便被這位兄台扣下好大一頂帽子,真是令在下不勝惶恐。

沈大人已然官運亨通,何必非要同我等這些仍未有官職在身的庶吉士斤斤計較呢?左右我等也沒那等殊榮能夠擋到大人的路,如若令大人心生不渝了,在下改日必定備禮登門致歉。”

此人口中的“擋路”可謂是一語雙關,饒是如此,也令在場的一些翰林院中的老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翰林院之人向來是不輕易惹是生非的,更逞論以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態對待自己的同僚呢。

這話中將姿態已經放到了如此之低的地步,若是沈文暉仍舊咄咄逼人,便顯得落了下乘些,畢竟,不管怎麼說,此人進翰林院的時間的確比沈文暉要久些,就算官職及不上,至少也能算是經驗上的“前輩”了。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之時,隻見到沈文暉站起身來,目光緊緊地盯著對方:“這位兄台,你我素昧平生,今日你帶累我在先,我且當它是個意外,可之後你不僅毫無道歉之意,話裡話外還頗有幾分我在仗勢欺人之感?

什麼時候,變成施暴者喊冤了?更何況,從始至終,我也未曾表態過吧,恕耀之直言,兄台此計,著實幼稚了些,在場的哪一位不是我這小小修撰的上官?兄台卻非要喚我‘大人’?

捧殺到了如此明顯的地步,當真以為各位大人看不出來如此低劣的伎倆嗎?耀之雖不知兄台今日非要唱這麼一出好戲演給大家看是何用意,可也能猜得出來幾分。

勞煩兄台轉告心思浮動之人,若有異議,自行找林掌院商榷,否則,耀之怕是要以為諸位是對掌院、進一步便是對聖上,有所不滿了。”

沈文暉這話可以說是毫不客氣,並未給那人留下分毫顏麵,畢竟,這麼點兒小事,若是他的姿態有一分半毫的退讓,隻怕這樣的試探便要永無止境了,更何況,此人隻是庶吉士,不管從哪個方麵來看,都沒有他主動退讓的道理。

“說得好!”鴉雀無聲之時突聞這樣一道聲音,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向來源處看去,頓時一驚,說話的卻正是林掌院。

隻見他眉頭緊鎖,顯然心情算不得愉快,言語之中不乏有些許痛心疾首的意味:“我原本以為,翰林院這等清幽滿是書香之地,專心史學典籍之人大有人在,真的想要找出來幾個汲汲鑽營之輩反倒成了難事。

如今看來,卻是我一葉障目、看錯了。不過是一次侍講的機會,竟然試探出來這麼多我從未發現過的東西,這是我作為掌院的失職,但同時,今日我也將話挑明了來說。

年輕人還是要腳踏實地些的好,還沒有正式入職翰林院的資格呢,便打上侍講一事的主意了?我隻盼著,此事下不為例。

若再有今日這般情景發生,拚著被聖上追究一個‘失察’的罪名,我這個掌院怕也是不得不出麵做惡人了,若真鬨到了被逐出翰林院的地步,想必這是誰都不會願意見到的結果吧。”

這話說得極為不客氣,但是當場變了臉色的大多數都是上一屆考進來的庶吉士們,畢竟,對於老人來說,一次侍講機會著實算不得什麼大事,之所以投了些精力關注,也不過是想看看這位新科狀元郎有什麼本事,能夠得堪稱“鐵麵無私”的林掌院青眼。

而在這些庶吉士之中,除了驚訝於掌院對沈文暉的維護之外,心中還生出來幾分複雜之感的人,便是禮部尚書聞大人的嫡長子聞啟哲了。

上屆會試過了才一年,聖上便開了恩科,這些新科進士才能算得上是聖上親自點的“心腹班子”,那麼,像聞啟哲在上屆會試之中也隻是二甲進士出身的,便尤其處在了一個尷尬的位置上。

他是按著當下清貴中最常采用的路子,按部就班地從庶吉士開始做起,打算依著父親的想法來在翰林院中慢慢熬資曆,直至升入內閣,彌補父親未入內閣的遺憾的。

按理來說,這樣的做法並沒有什麼過錯,他在同批庶吉士中也因著父親的關係和“郡馬”的名頭,算是吃得開,可是呢,人和人之間最怕的便是對比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男配總算又出來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