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沉睡的女人(1 / 2)

後院人漸漸散去,柳老爺和柳管家去處理客人的事情。

周錦和柳永長走在彎曲的小道上。

周邊假山林立,奇花競放。若有似無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

周錦心裡還在想著那個小女孩的事情,隻跟在柳永長身後默默走著,沒有注意到周邊的人越來越少,院落也越來越偏僻。

突地,周錦陡然撞上了前方,他隻覺鼻子一陣酸痛,眼淚花當場溢了出來。他這才回神,卻發現柳永長不知怎的停下了腳步,靜靜立在前方。

他寬闊的背影莫名顯得孤寂。

周錦眉尖微蹙,他略微側身,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院落,周圍幾乎看不見一個人。

他往前方看過去,麵前是一座清冷的小院子,院門兩邊種植著不知名的藤蔓,開著淺粉的花朵,格外幽靜雅致。

他抬頭望去,院門上方橫著一塊木質匾額,用毛筆寫著三個字“聽雨軒”。

周錦心下疑惑,這是什麼地方?

“柳兄,這是?”

柳永長沒有說話。

周錦望向他,這才發現他兩眼失神的凝望著前方,臉上隱隱的痛苦仿佛要溢出來了。白熾的陽光打在他蒼白的臉上,皮膚仿佛透明一般,整個人都好似要消散在這天地之間。

周錦心底莫名一緊,他輕輕道,“柳兄?”

柳永長仿佛才回神般閉了閉眼,待他再次睜開眼睛後,所有的情緒都已經隱藏。

他輕輕道:“周大夫,你可知我為什麼要帶你來這裡?”

周錦靜靜地看著他微微隆起的劍眉,搖了搖頭,道:“不清楚。”

柳永長笑了笑,那聲音竟然也輕飄飄的,“這裡住著一個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女人。八年了,我找了無數的大夫,全都束手無策。”

周錦瞬間明白了柳永長帶他來的目的。

柳永長微微側頭,輕聲道:“周大夫,抱歉我沒有事先告訴你。我隻是,不知該如何……”

柳永長神色微凝,聲音竟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隱痛。

周錦眨了眨眼,心裡一個奇怪的念頭忽地湧了上來,莫非裡麵住著的是柳公子的心上人?

他悄悄瞥了眼柳永長,見他眼神又開始飄遠,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眉宇間帶著隱隱的憂鬱。

周錦心裡一驚,難道他猜對了?

這個柳永長平時一副紈絝子弟,吊兒郎當的模樣,沒想到私底下竟然是個大情種!

難怪他竟然從未聽說過,原來這女子竟然身患重病嗎?昏迷了八年,竟然還能讓柳永長如此掛念,單單隻是提起她,就讓他如此痛苦,可見他們之間深厚的感情。

周錦心下歎了一聲,這樣真摯的感情可不多見了!可惜了一對有情人啊!若是可以,他倒是願意全力施救,讓這對有情人能夠終成眷屬。

隻不知這女子究竟生了什麼病?

周錦抿了抿唇,想要安慰一下柳永長,他遲疑著開口道:“柳兄……””

前方院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老嫗手上捧著一個布包,推門而出。

她沒想到門口竟站著兩個人,臉上驚了一下。待她看清麵前的人時,她立刻揚起了一臉笑意,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紋堆起,看起來溫和又慈祥,“公子!您怎麼過來了!”

那老嫗驚喜地喊了一聲,又道:“您怎麼不進來呢!夫人若是知道您過來定是很歡喜的!”

夫人?

莫不是已經成親了?

周錦心裡意外,但又想了想,古人向來結婚早,柳永長二十來歲了,有夫人很正常!

柳永長淡淡地笑了笑,“全嬸,這些日子她還好吧?”

聲音裡帶著溫和親切,可見他們的關係不錯。柳永長看起來十分尊重全嬸。

全嬸歡喜地上前幾步,道:“好!挺好的!公子,您快進來說話吧!”

全嬸語氣裡都是欣喜與慈愛,看著柳永長仿佛在看著自己的孩子。

“咦?這位是?”全嬸好像才注意到周錦,她遲疑著問道。

柳永長立刻道:“全嬸,這位就是周大夫!”

此話一出,全嬸眼睛驀地瞪大,嘴唇也輕輕地顫抖,“您就是周大夫……”

周錦險些被她格外激動的情緒驚到,他點點頭道:“我是!”

全嬸手上的包袱砰地墜落在地,眼眶淚水忽的浸出,她顫著嗓音道:“周大夫,我聽公子說起過您,他說您醫術高明,當世罕見!您真的能治好夫人嗎?”

全嬸腳下移動,想要上前,又堪堪止住步伐。她抖著一雙枯枝般的手,充滿期冀地望著周錦。

周錦被她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刺了一下,心下微微一歎,正要說話時,柳永長突然開口道:“全嬸,先讓周大夫進去診治吧!”

“對對對!是老奴一時失禮了!周大夫,您勿要見怪!您快請進!”全嬸手足無措地揪了揪衣擺,側身讓開。

“周大夫,請進!”柳永長抬了抬手,往前一步帶路。

周錦跟在後麵走進了院子,全嬸抹了一把泛紅的眼眶,也急忙走了進去。

院子是個三進的小院落,雖小,卻極為雅致。

綠草如茵,不知名的藤蔓沿著院牆開滿了花朵,清香撲鼻。

院中一棵茂盛的石榴樹擋住了大半炙熱的日光,幽幽的涼意縈繞在周錦被太陽曬得滾燙的皮膚上,舒服極了。

這裡雖然偏僻,往來人少,卻也極其適合養病。

周錦心裡又對柳永長同情了幾分,看得出來他是用心了。

很快,柳永長便停在了一個房間麵前。

他站在那裡,手微微抬起,卻始終沒有將那扇小小的門扉推開,仿佛麵前的門有千斤重。

周錦站在後麵沒有說話,隻默默等待了片刻。

白熾的日光靜靜地照耀在院落裡,樹上知了旁若無人的一聲一聲高亢地吟唱著,無人知道柳永長心內的掙紮。

他上次來到這裡是什麼時候?他都快記不清了。

一年?兩年?

柳永長緊了緊手指,倏地用力,門扉吱呀一聲開啟。

屋子裡很安靜,陽光透過窗戶投射在乾淨的地麵,形成一片片光影。

柳永長站在門口,他的腳仿佛釘在了地麵上,他忽然喪失了力氣,不敢再前進一步。

這麼多年了,他依然是個膽小鬼!不敢麵對內心的怯懦!不敢過來看看她!

他隻是一味地逃避著,靠著每日醉生夢死,稀裡糊塗地度過一天又一天。

他真是一個懦夫!

柳永長心裡仿佛被針紮一般,泛起一陣陣密密麻麻的疼痛。

“柳兄?”

周錦終於出聲,他明白柳永長的心情,麵對病重的心愛之人,任誰都沒辦法無動於衷。

“周大夫!抱歉!”柳永長回頭看著周錦,道:“她就在裡麵……”

“嗯!”周錦點點頭,“我們進去吧!”

他說罷直接越過柳永長,率先走了進去。

長痛不護短痛,始終都是要進來的。周錦也想看看這位夫人究竟是得了什麼病!讓柳永長如此神傷。

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知道柳永長也跟著進來了。

於是他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走進了內室,屋子儘處擺著一張雕花楠木大床,薄透的輕紗靜靜垂立在床邊,隻能隱隱看見床上躺著一個人影。

周錦立在床頭,沒在動作。

經曆了剛才後院之事,他如今要謹慎許多。

雖說是柳永長帶他來的,而且以柳永長的性格應該也不是什麼迂腐之人,但他還是打算等柳永長過來撩開紗簾比較好。

很快,柳永長便也站在了床頭。

他眉峰緊皺,透過紗簾靜靜地看著裡麵的女子,眼裡流溢著滿滿的憂傷。

周錦沒有說話,給了柳永長足夠的時間。雖然他迫切想要看看這位將柳公子的心牢牢拽住的女人究竟是何模樣。

全嬸輕歎一聲,慢慢走過來,輕輕掀開輕紗。

周錦眼睛微微瞪大,好奇地看著慢慢掀開的紗簾。

裡麵的景象一寸寸出現在周錦的視野裡。

待到紗簾全部撩開時,周錦驀地瞪大眼睛,這是?

麵前的女子很瘦,她的雙眼輕輕閉著,憔悴蒼白的臉上布滿了細紋。一頭枯黃的發絲鋪開在青色的枕頭上,其中夾雜的白發清晰可見。

這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女人。

“這是?”周錦不敢置信地看著麵前沉睡的女子,說好的有情人呢?

這不太像啊!

周錦下意識看向柳永長,卻見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仿佛無論如何也不忍心見到她此刻的模樣。

周錦心裡更加疑惑,他遲疑著開口道:“柳兄,這位是?”

柳永長這才睜開雙眼,沉沉的嗓音響起,“周大夫,這位是我的小姨!還請您出手診治!”

周錦心裡驚訝,仔仔細細地看了一下女子,這才發現她竟然跟柳夫人長得極像!

可是和保養得體的柳夫人比起來,卻仿佛年長了很多歲般蒼老憔悴。

不像是柳夫人的妹妹,若說她是柳夫人的母親,他也相信。

周錦心下訝異,柳永長竟對自己的小姨如此感情深厚,而和自己的親生母親卻好像不太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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