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一把推開出餿主意的王仁遜,堅定地搖頭拒絕。這種以眼換眼的行為他是絕不會同意的。彆說什麼自願行為,即使他們是親父子也一樣。
“為什麼周大夫,我是自己願意的,我真的,求你了,你答應我吧!”他看周錦的反應便知道這件事是可以行得通的,但是周錦冷漠地拒絕讓他大失所望。
“不可以,絕不可以,我不允許你這麼做!”李慶田痛心疾首,“保兒,你還年輕,還沒有娶媳婦,你要是沒了眼睛,以後可怎麼辦?爹絕對不同意你這麼做!”
然而李保金卻像是沒有聽到李慶田的話一般,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周錦,一臉的堅定,“周大夫,您若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難道還真的可以把彆人的眼睛換過來安上嗎?”王仁遜喃喃自語,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也就是隨口一說,這怎麼看大家的反應好像真的可以這麼做!
既然眼睛可以換,那其他的是不是也可以換?王仁遜心中震撼,他呆呆地望著周錦冷淡的側臉。心中的想法越發堅定了。
周錦煩躁地看著這一室的吵雜,隻恨不得把王仁遜拖出去暴打一頓。
“李小公子,你可知道換眼絕非易事,一旦有任何差錯,不僅你父親無法複明,就是你也會永遠失去這雙眼睛,你還要執意如此嗎?”李保金有些微愣忡,不知是因為周錦對他的稱呼還是那絕對無法承擔的後果。
“可是你是醫神啊?難道您也不行嗎?”李保金巴巴地望著周錦。
王仁遜也雙眼期盼地看著周錦。
周錦瞪了他一眼,這關他什麼事?他來湊什麼熱鬨!
周錦當然能行!隻是他不能這麼做!不管是出於自身安全的考慮,還是為了這個看起來桀驁不馴卻是十足的孝順的少年。他都不能這麼做!
醫療係統既然有人工心臟,那人工眼球又怎會沒有!可惜這件事情鬨得太大,百姓們都知道李慶田的眼睛是被挖走的!倘若他將李慶田眼睛治好,要如何解釋這新的眼球是從何而來的?
這可不像許青衡的心疾,畢竟除了他以外不可能會有人知道那顆在許公子胸腔中跳動的心臟已經不是原來那一顆了!
無中生有,這已經超出了人們對於醫術的普遍理解範疇。一旦他表現出這種能量,人們甚至會失去對生命的敬畏,認為就算受到再嚴重的傷害也能來找他醫治。倘若哪天他無法滿足眾人的祈盼,又會如何呢?
升米恩鬥米仇,否則他也不會隱藏給許青衡換心的事情。更不會隱藏醫療艙,非要等自己手臂長了出來才肯回來甘酒鎮。
現在來找他的人已經夠多了,但其實大部分還是普通百姓。他也樂意給這些貧苦百姓醫治。但倘若他能令肢體再生,隻怕想要保持如今的生活就不可能了!
他並不想成為那些當權者們利益爭奪的犧牲品!
不管說他自私也好,軟弱也罷,他都不能替李慶田治療眼睛。
周錦無奈地搖搖頭。
李保金卻好像真的失去了精氣神一般,整個人都頹喪了起來。王仁遜盯著周錦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會,又坐回了椅子上。他表情平靜,也不知是否相信了周錦的說辭。
“兒啊,爹真的沒關係,就算現在看不見了,但好歹還活著!就算周大夫真的能夠換眼,我也是不同意的。你就彆為難周大夫了!”他將李保金扶到床上坐下,又滿臉歉疚地向周錦道歉,“周大夫,謝謝您救了我兒子,當時要不是您及時出手相助,我們父子兩現在還不知在哪裡呢!您千萬彆理他!”
一時之間房間裡的氣氛有些的沉重,隻有李慶田在辛苦的搭話。
周錦將李慶田的紗布拆開檢查了一下他眼睛的情況。
當紗布拆開時,那雙猙獰的黑紅血洞猝然間就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即使大家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依然還是免不了受了一驚。
尤其是王仁遜,整個人險些栽倒在地,他臉上都是驚魂未定,手指也下意識摸向了自己完好的雙眼。大概是那場“閻羅殿之旅”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周錦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他的眼部神經都受到了嚴重傷害。凶手下手狠辣,毫不留情。不是一般人能乾出來的事情。若非01號十分確定這件事與王仁遜無關,周錦都要再次懷疑這是否就是他派遣手下做的了!
“我會給你開副膏藥,你用來敷在眼睛上,以後雖然看不見,但至少不會再有疼痛之感!”這大概是他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了吧!
來的時候來兩人都是吵著嘴,一派去輕鬆。等回去時周錦卻很沉默。王仁遜這個紈絝大概也發現了,他跟在後麵默不作聲,等回到許府,又迅速在王川的攙扶下回了自己房間。
眨眼便是第二日,天還未亮,府裡的仆人們都已經火熱的忙碌了起來。
在第一個客人臨門時,許府上下已經熱鬨非凡。
這是周錦來到這個時空參加的第二個宴會。第一個是柳老爺的大壽。
這次宴會依然十分熱鬨盛大。來往的人都是附近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輛輛馬車幾乎將許府大門給堵了,家丁丫鬟們跟在自家主子身後,手拿琳琅滿目的禮物,衣香鬢影,珠光照人。
最高興的就要屬01號了,那一桌桌香氣襲人的美食隻勾的他眼睛都直了,口水一個勁往外淌。周錦擔心他的吃相太過嚇人,開席之前特意拎著他的耳朵千叮嚀萬囑咐。等筵席開始時,他雖然吃的迅猛,好在還不算嚇到旁人。頂多是矚目了一點,驚歎聲多了一點。
相比01號的暢快,周錦就沒那麼輕鬆了!應酬這回事,走到哪裡都是少不了!
他在這一帶可謂是大名人了!
不論是想要見識一下醫神本人的真麵目,還是有求於人,總之,周錦成了這次宴會第二忙碌的人。當然,第一忙碌的自然是許文璋這個主人了!
周錦從一片嘈雜的人群中見到了許多熟麵孔,大部分都是他曾經的病人!
宴席快到尾聲的時候,周錦便打算離開席位,出去院子裡透透氣!雖然這天已經很冷了,但是剛才在宴席上喝了些許酒,又與一眾認識不認識的人寒暄了一場,此刻他也出了一身細汗。
就在他正要離開大堂時,身後猛地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周大夫留步!”
周錦腳下一頓,哀歎一聲,隻得無奈轉身。
卻見柳永長站在不遠處,他的身側跟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錦衣華服,麵部圓潤平和,下頜胡須修剪齊整。他見周錦停下了步子,眼睛裡流露出驚喜。
顯然剛才正是他叫住了周錦。
兩人很快便追了上來。
周錦看向柳永長,用眼睛示意他究竟有什麼事。
柳永長很快會意,笑著給兩人介紹道:“周大夫,這位便是陳員外。”他加重了幾分語氣,向周錦眨了眨眼睛,“正是初心糕點鋪宋老板的嶽丈大人!”
周錦頓時恍然大悟!連忙揚起一臉笑容,“原來是陳員外,久仰久仰!”
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真是給力!找不到宋老板,找他嶽父大人也不錯啊!都知道宋初一極為孝順,對他自己老爹和這嶽父大人都是能順則順的。相信有了這位陳員外的幫助,買房大業一定能更進一步!
陳員外看起來就是個極為和善的人,他整個人都圓圓胖胖的,笑起來暖著人心,像個彌勒佛。
“周大夫客氣了!該是我久仰才對!您的醫術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兩人一番互拍馬屁。
陳員外終於說起了正事,他歎了一聲,“周大夫,之前的事情實在對不住!我那女婿是個憨傻的,他自己躲出去了,倒是不知道好好囑咐手底下的人,竟然連周大夫也不認得,憑白鬨了這通笑話!實在是我們的過錯!”
這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周錦也不是啥心眼比針尖還小的人,早已經忘了。這會再聽陳員外提起,又見他態度良好,一副非常歉疚的模樣
他連忙道:“陳員外客氣了,其實也是我沒打招呼就上門了,說到底都是誤會!這事兒既然過去了那就讓他過了吧!”
“周大夫果然爽快,其實我那女婿本來是要親自來的,他聽聞了此事以後就想回來與您當麵賠禮,可惜他在莊子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好的就病了,這會還起不來呢!”陳員外又是一臉的擔憂。兩隻眼角向下垂著。從彌勒佛變成了苦瓜臉。
周錦心裡頓時便曉得了對方來此的目的,他對陳員外印象不錯,再說當初宋能老板也算是他鄰居。他便順著這話道:“哦?可有找大夫看了?”
果然,陳員外立刻就來了勁,眉毛都飛揚了起來,“看了看了!這藥都喝了好幾天了,不見效。我那不成器的女兒整天在家哭哭啼啼,可是讓我煩得很!”
“周大夫,不知您是否有空移步府上替我那女婿瞧瞧?”
周錦沒有理由不答應!幾人與許文璋打了個招呼,就坐著馬車去了陳員外府上。
陳員外領著周錦與柳永長一路穿堂入室,很快便來到了一處房門外。
剛一進門,周錦率先便看到了一臉著急的宋能。幾月未見,他倒是憔悴了不少。
“周神醫,您來了!您快來看看我兒子,真是作孽哦!好端端怎麼就病的這麼重了!”宋能如遇救星,三兩步就跨了過來。
他生性好爽,即使年過半百,頭發已經白了一片,嗓門依然十足的大。與他平日裡在甘酒鎮罵夥計阿力時相差無幾。這讓周錦莫名有幾分懷念。
“親家公,莫急莫急,先讓周大夫看看初一的病情!”陳員外不動聲色就扶開了宋能,既沒讓宋能察覺到,也不會讓客人覺得不滿。
周錦往裡走了幾步,站在了床邊。宋初一是個高大的漢子,此刻躺在床上,臉色蠟黃。他眼睛半睜著,一聲一聲的呼吸好似破了風的雷鼓,呼呼作響。
他見了周錦,似乎想起身,但隻動了動,便沒了動靜。反而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眼睛都充血了起來。
周錦皺起了眉,塞了一顆藥丸給他吃下,暫時緩解了他的咳嗽。又拉過他的手腕把了把脈,觸手滾燙,可見正發著高熱。他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心裡便有了底。
這應該就是肺膿腫,好在並無傳染性,又是處於早期,並不難治。可以用抗生素治療,一般幾天就能見效。
陳員外的女兒站在一旁替宋初一順著背。她不像陳員外那般圓潤,身材纖瘦,細眉鳳眼。大概是擔憂夫君,臉色有些白,此刻微蹙著眉,倒有種憂鬱病態的美。
“周大夫,我夫君他怎麼樣了?我們不過是去莊子上住了一段時間,怎麼就突然病重了!”她的聲音也細細的,看起來就是個十分柔弱的女子。
屋子裡的人都迫切地望著周錦,隻有柳永長事不關己,站在一側用手掌輕輕拍著扇柄。也不知是不是他太過信任周錦的緣故。
“這病不算難治,我給他開個藥,好好調理,幾天便可恢複。”周錦確診了病情便安了心。隻要不是什麼疑難雜症都好說!
他說的輕鬆,讓屋子裡心亂如麻的幾人就是一愣。
這麼容易嗎?
“周大夫,您不再仔細看看?”陳員外不敢置信地瞪著眼睛。就連她女兒陳傾心也呆愣著,睫毛上還掛著未散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