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受控製(1 / 2)

這時候, 鄧秀寧才讀完初二,準備升初三了,突然上頭來了通知, 全國的大學中學都停課,大家要搞革命。

而且這次“革命”, 還是以學生為主, 主要的革命對象就是學校裡的老師和一些教育工作者。

開始革命後,學校就停課了, 鄧秀寧等人也被迫回了家。

閒下來的鄧秀寧很不高興, 李曉紅來找她問:“鄧秀寧!我們一起去城裡吧!他們最近要搞好幾場□□會呢!”

李曉紅經過一年的努力,終於考上了城裡的中學,結果才讀完初一, 就要搞這個事情了。

可是她並沒有不高興, 反而很興奮, 常常打聽批*鬥會的時間和地點, 然後常去參加。

她還弄了個紅臂章戴著,一時一刻都不肯摘下來。

鄧秀寧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的問:“誰搞啊?又是針對誰?”

“好長一串名單呢!有你們學校的老師, 也有我們學校的,什麼貪汙瀆職啊,什麼亂*搞&男女關係啊,什麼故意針對學生啊……犯得事情都不太一樣, 去看了才知道。”

竟然有自己學校的老師, 鄧秀寧越發的不想去了,就怕裡麵有教過她的老師。

家裡有林琳這個當老師的,她從小就對老師十分尊敬和崇拜,沒有老師的教導,她光靠自己可學不好, 也考不上大學。

而且不管那些老師是否真的有反*革命,那也是有過教導之恩的不是?鄧秀寧無法忍心看到他們在台上挨打挨罵的狼狽樣子,更沒法去罵他們,指責他們,甚至對他們大打出手。

再看李曉紅那有些興奮的表情,鄧秀寧也知道,她並不是真的就恨那些老師,隻是高興不用上課,而且有熱鬨可以看而已。

“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鄧秀寧說。

李曉紅覺得不能理解:“為什麼呀?咱們現在去,晚上就回來了,也不在那邊住。”

她正說著,蔡解放從房間裡出來:“你們要去城裡?”

鄧秀寧哼哼說:“李曉紅想去,我不想去。”

因著外麵的形勢那麼激烈凶險,謹慎的鄧秀寧從沒和彆人說過,自己不喜歡這樣的革命活動的事兒,隻有蔡解放知道她心裡頭是怎麼想的。

看到鄧秀寧那樣,蔡解放當然也明白她不想去的願意。

於是他說:“走吧,咱們一起去!”

鄧秀寧吃驚地瞪大了眼睛,而李曉紅則驚喜地問:“你也去嗎?”

蔡解放點頭:“對啊,我也去,我也是高中生啊。”

蔡解放還差一年就可以考大學了,結果遇到這事兒。

鄧秀寧覺得他比自己還倒黴。

這麼耽誤下去,他什麼時候才能等到考大學的機會啊?

見鄧秀寧一臉不解,蔡解放說:“秀寧,你去熟悉一下,換一身衣服,梳一下頭發,要弄得精神點。”

鄧秀寧猜著,蔡解放大概是有什麼打算,便站起身來,默默地去梳洗收拾了。

她正對著鏡子梳頭發的時候,就見蔡解放過來了。

“李曉紅呢?”鄧秀寧問。

“她在外間等著呢,秀寧,你是不明白的意思的吧?”蔡解放問。

鄧秀寧在鏡子裡白了他一眼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啊?我又不是你那肚子裡的蛔蟲。”

蔡解放笑說:“哪有你這麼可愛的蛔蟲?好了,不開玩笑,我知道,你也不喜歡現在搞的那一套吧?”

鄧秀寧說:“當然不喜歡了,一群學生青瓜蛋子,能懂什麼啊?”

“不喜歡就對了,我也不喜歡,所以之前我也不想參加。可是我在看書的時候,看到那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突然就覺得很對。對於這件事,如果咱們不進入進去,去了解他們的出發點和原因,去了解他們的做事風格,如何去阻止那樣的事情呢?”

鄧秀寧梳頭發的手頓住了,是啊,她知道那些野蠻粗暴的做法不對,覺得那些人那樣對有過教導之恩的老師不對,可是要反對這樣的事情,就要找到他們不對的地方,才能夠找到正確的應對之策。

“蔡解放,你說的很對!”鄧秀寧眼睛亮亮地說。

蔡解放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很高興,說:“所以,咱們不僅要去參加他們的活動,還要去觀察和解讀他們的行為。”

鄧秀寧點了點頭,果然還是蔡解放比較懂她的想法。

等到鄧秀寧梳洗好出來後,李曉紅就發現她和剛剛那有氣無力的樣子,完全不同了,這時候的鄧秀寧,比她平時的樣子顯得還要精神。

兩個人和朱鳳英去說了一聲,朱鳳英歎息說:“你們能不去嗎?這事兒造孽啊!”

朱鳳英不懂什麼革命啊反*動啊之類的東西,但是她覺得,老師們那種聰明有能力的人,不應該被那樣對待。

鄧秀寧低聲說:“奶奶你放心,我們心裡有數的。如果我們真的去反老師,豈不是要現在家裡反了阿姨?”

朱鳳英還有點琢磨不透她的話,但是鄧秀寧和蔡解放已經出門了。

等到搭上了車,才發現人還真是不少。

不僅在城裡讀中學的學生,都要去城裡了,連本來隻是在讀小學的人,也要去城裡了。

鄧秀寧低聲和蔡解放抱怨說:“他們跟著湊什麼熱鬨啊?淨添亂。”

蔡解放也壓低聲音,說:“駐地的學校,不太適合鬨,老師都是軍屬,鬨起來不太好看。我估計他們也是被家裡教育過,不能對老師亂來的,他們沒法子,就想去城裡過過癮了。”

過過癮這個說法,雖然很令人無語,但是蔡解放說的是事實。

如果說中學生是青瓜蛋子,那小學生們就更加弱了,中學生好歹還能明白革命是個啥,而小學生們估計以為就是唱大戲,搞事情呢。

“他們也沒人領著,希望彆走丟了。”鄧秀寧說。

他們雖然小,但到底也還是鄰居,個個都是認識的,鄧秀寧也希望他們彆遇到什麼危險之類的。

蔡解放努了努嘴,說:“怎麼沒人領著?你看看那是誰?”

鄧秀寧看清後,十分驚訝:“吳二妮?她這是乾什麼?”:

“聽說這次,她們學校也有老師會被批*鬥,所以她肯定要去看看熱鬨。”

鄧秀寧一下子明白了:“她肯定恨著自己原來的學校呢!這次去看,也是想出口氣吧,如果能夠報仇就更好了。”

以吳二妮那小氣的性格,這完全是她做得出來的事情。

當然,自從離開學校以後,吳二妮的日子也過得十分不好,每天都是在乾活,看到她不是在院子裡洗衣服,就是摘菜之類的,就算是出去玩一會兒,也得先看緊弟弟妹妹,不然回去就是一頓毒打。

鄰居們也確實是隔三差五就聽到她家打孩子的聲音,吳二妮應該是挨打最多的那個。

平日裡,吳二妮就是受欺負受欺壓的那個,突然有了這個運動,她簡直是終於等到了屬於她自己的春天似得,哪有不趁機出來放鬆的?

看著現在的吳二妮,鄧秀寧隻覺得她麵目可憎,十分可恨,先前還因為她經常被打而有點點同情,現在是一點同情都沒有了。

很快車到了城裡,大家都下了車,一起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雖然大家來的地方一樣,目的地也一樣,可是幾夥人並沒有過多的接觸,特彆是吳二妮領著的那群小學生,理都沒有要理一下鄧秀寧他們的意思。

大家都聚集在學校的禮堂裡,底下是擠擠挨挨的人群,台上的批*鬥早已經開始了。

十好幾個人押著跪在台上,脖子上掛著各種罪名之類的牌子,台上還有人在慷慨激昂地講述著那些老師所謂的“罪惡”和反*革*命行為。

氛圍十分熱烈,許多人在下麵都狂熱地回應著,好像每個被批&鬥的對象,都是罪該萬死的。

鄧秀寧的眉頭皺得死死的,原來給人定罪,連證據都那麼薄弱,甚至連證據都不需要,就可以憑空指責人家。

所有的老師都垂頭喪氣的,一副認命的樣子,但是也有性格激烈的,掙紮站起來大喊:“我沒有!那不是我乾的!你汙蔑我!因為你沒做作業我罰你站,所以你現在來報仇了!你就是說瞎話!”

可是,他喊了也沒有用,反而是讓群情更加激憤了,許多人揮舞著手臂喊:“打倒他!打倒他!打倒體罰學生的老師!”

立馬有幾個高大的男生衝了上去,對著那個老師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很快那個老師就被打得像一隻蝦米似得,蜷縮在台子上,哼都哼不出來了。

打了人的人,反而露出了輕鬆快意的表情:“我們打倒了他!”

看著台上的這一幕,鄧秀寧有些不忍地偏過了頭。

這樣反抗的老師會被毒打,那些老老實實挨批的老師,也會被找理由毒打,因為他們“罪大惡極”,所以一定要用拳頭教他們重新做人。

鄧秀寧覺得肯定是因為這兒的人太多了,所以讓她覺得有些窒息,於是她說:“蔡解放,我頭暈,咱們出去吧!”

蔡解放看她臉色發白,似乎還有些站立不穩了,忙將她扶住了,帶著她出了禮堂的門。

離開了老遠,還能聽到裡麵喊出來的震天響的口號。

“喝口水!”蔡解放把水壺擰開給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