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去大串聯(1 / 2)

鄧秀寧去洗了把臉, 也躺到了床上。

她本來不急的,可是現在沒有老師教,她學習的進度就要慢一些。以前隻需要一個小時就能學懂的內容, 現在需要兩三倍的時間,才能夠學明白了,所以她才這樣抓緊時間的。

現在,她發愁的是, 要去哪裡找個能夠教她的老師。林琳雖然是大學畢業,但是學的是語言類專業,以她現在的水平, 也慢慢輔導不了鄧秀寧了。

更何況,現在她爹去前線打仗了, 蔡解放也走了, 她在家不學習,還能乾什麼事情呢?以停下來, 就忍不住擔心親爹在前線會不會遇到危險,又想蔡解放去軍校的事情怎麼樣之類的。

他們二人走後,家裡著實冷清了不少。除了李曉紅隔三差五上門來,鄧秀寧又不怎麼愛出去, 所以時常覺得有些孤單。

李曉紅像往常一樣來了,一見麵就問:“解放哥有信來嗎?”

鄧秀寧有氣無力地說:“沒有!有我也不告訴你!”

李曉紅果然氣得跺腳:“鄧秀寧你真不夠意思!我把你當朋友呢!”

鄧秀寧哼道:“你把我當朋友, 我就得給你看蔡解放的信啊?你是他的誰?是他對象嗎?是他對象他怎麼不直接寫信給你?”

李曉紅臉漲得通紅, 卻也沒有氣走,反而一屁股坐下了,說:“我不是他對象,我就想知道一下他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鄧秀寧說:“就那樣唄,他有他爸, 用不著彆人替他擔心。”

李曉紅知道蔡解放他爸官職挺高的,但是並不清楚到底有多高,估計連李曉紅她爸也不是特彆清楚,但是鄧秀寧很清楚。

蔡解放完全算得上是高*乾子弟了。

李曉紅見鄧秀寧說不出幾句有用的話來,而且她整個人又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也猜想蔡解放真的是沒來信。

於是她換了個話題說:“你知道,吳二妮跑了嗎?”

“跑了?”鄧秀寧確實很意外。

“是啊,前幾天說是城裡參加活動,她媽不肯讓她去,說她就是去城裡學壞的,差點闖了大禍了。但是她還是自己跑掉了,好幾天不見人影了。我們猜,她是去城裡參加批*鬥活動,然後跟著參加大串聯去了!”

“你們猜?你們都是誰啊?”鄧秀寧也不知道這說法有幾分靠譜。

李曉紅說:“就是我和朱前進,還有以前跟著吳二妮的那幾個小孩唄!吳二妮一直很想參加大串聯,想去北京,想見毛*主席。她現在在家裡什麼都不能做,隻會挨打,天天要乾那麼多家務,肯定不樂意了。”

如果是吳二妮沒有參加過那些紅*衛兵的集會,沒有從他們那裡聽說到很多事情,沒有認識那些人,她或許不得不選擇像以前那樣,老老實實聽她爸媽的話。可是有了那些紅*衛兵,就說明她有了新的選擇了。

鄧秀寧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她是吳二妮,或者,她還跟前世一樣,在親娘手底下過那種豬狗不如的苦日子,然後有紅*衛兵全國大串聯這樣的大好事擺在眼前,她也會選擇走上串聯這條路的。

畢竟,串聯不僅自由,還不愁衣食住宿,連車都是免費坐的,根本不需要花錢。

於是鄧秀寧說:“我覺得有可能是真的,她走了幾天了?”

“兩三天了吧!”李曉紅估摸著說。

“那走了挺遠了,坐車能離開這個省了。”鄧秀寧也回憶著各個鐵路的路線,兩三天出省是沒問題的。除非她還在參加省內的活動。

不過,就算是她還在省內,卻不知道她走的方向,就更加找不到人了。

李曉紅歎氣說:“是啊,以前我還覺得她可憐,現在我就羨慕她,我也想去串聯……”

說到這裡,李曉紅突然頓了一下,然後興奮起來,拉著鄧秀寧說:“鄧秀寧!要不咱們也去參加串聯吧!我聽說,毛*主席已經接見紅*衛兵好幾次了!如果咱們能去見到毛*主席,該有多好啊!”

李曉紅越想越激動,真是恨不得馬上出發的樣子。

鄧秀寧還真有點心動了,她對其他的串聯活動沒興趣,但是她挺想見見毛*主席的,說不定還有機會和他握握手,讓他給自己簽個字之類的。

以前,毛*主席是鄧秀寧慘死的兒子的偶像,鄧秀寧本為紀念,才買了《毛選》來看,看得多了,理解了他的偉大思想和聰明之處,他也就成了鄧秀寧獨一無二的偶像了。

作為一個“粉絲”,如果能有機會麵見自己的偶像,那將是多麼激動人心的事情!

鄧秀寧激動了一會兒以後,又慢慢冷靜了下來。

她想到了現在的家裡,隻剩下她們祖孫幾個了,如果她也離開家了,家裡會十分冷清吧?到時候奶奶不僅要記掛前線的爹,還要擔心在外地的她,更加累了。

而且,如果蔡解放在,和他一起出去,她還能有個照應,安全問題也不用那麼擔心了。可是現在蔡解放已經回去了。

鄧秀寧也很想和蔡解放一起去這樣有意義的旅途啊。

想到這些,鄧秀寧還是婉拒說:“我現在不想出門。”

李曉紅頓時被潑了一盆冷水:“為什麼呀?”

鄧秀寧隻說:“我要是走了,我奶奶會擔心我的。”

李曉紅沒想到,鄧秀寧竟然是為了這麼個理由,立馬就激動地反駁了起來,說:“你這個理由不算什麼理由啊!外頭吃的住的坐車全都免費,而且咱們就是紅*衛兵,是毛*主席的兵!咱們有很多的同誌和兄弟姐妹,就算是遇到了什麼事,他們都會保護咱們的!”

鄧秀寧沒直接反對她這些話,而是問:“你為什麼一定要拉上我啊?你自己去不就行了?我又不會攔著你。”

李曉紅頓時少了許多底氣,結結巴巴地說:“因為……因為如果你去的話,我爸媽才可能讓我去……”

小小聲還顯得有點可憐。

鄧秀寧聰明穩重,辦事情牢靠,是許多鄰居們的共識了。許多人家訓自己孩子的時候,都要加一句:你看看人家鄧秀寧!她簡直就是彆人家的孩子。所以,隻有她願意參與的事情,大人們才會覺得沒什麼問題。

鄧秀寧說:“你讓我想想吧!”

每天在家悶著,確實是沒什麼意思,但是要出遠門的話,也要考慮考慮才行。

李曉紅見鄧秀寧改了口風,頓時就高興了起來,立馬說:“好好好!我等你改主意!你可要記得啊,萬一吳二妮見了毛*主席回來,她的風光就要蓋過了你了,到時候她還會做什麼,咱們也都不知道了。”

還學會使用威脅的辦法了。

鄧秀寧揮揮手,沒有很在意。

沒想到,她隻稍微鬆了一下口,不僅李曉紅常跑來她家找她。連朱前進也跟著來了。

朱前進先前又讀了一次五年級,但是還是沒考上中學,所以他在家閒了一年多了。

現在有了全國大串聯這樣的好玩的事情,他也是巴不得馬上出發。

但他的問題和李曉紅一樣,家裡不太樂意。

男人們上了越南的前線,已經夠讓人提心吊膽的了,孩子們還要跟著出去瞎蹦躂,這不是純粹添麻煩嗎?

為了出去大串聯,李曉紅都學得會說話了不少,每天來勸服鄧秀寧的話,都不帶重樣的,今天說:“咱們帶上朱前進,行囊都有他背著,咱們也不用擔心東西太重了!”

明天說:“毛*主席又接見了紅*衛兵了!還和代表們握手了!”

後天說:“我們商量著,在家裡帶把槍走,那樣遇到什麼危險都不用怕了……”

真是難為她每天都絞儘腦汁想各種理由了。

鄧秀寧沒什麼動搖,直到李曉紅去了一趟城裡,給鄧秀寧帶回來了一封金麗兒給她的信。

鄧秀寧莫名其妙:“她給我來什麼信?”

李曉紅說:“我哪知道?我也是恰好碰見了她,她就讓我把這個交給你,還說,彆的同學家裡都好找,就你家不好找。”

這駐地不讓外人隨意進來,金麗兒想上門來找鄧秀寧,都沒那麼方便。

鄧秀寧展開金麗兒的信,一開頭就抱怨鄧秀寧不到城裡來,都很久沒和她見過麵了,同時又問鄧秀寧家在哪兒,她想來找鄧秀寧,說是有事情想找鄧秀寧商量。

鄧秀寧看完了信,問:“她想來找我,就沒跟著你來嗎?”

李曉紅哼哼說:“我沒有介紹信,她就沒法跟我進來。”

看來金麗兒是想過要和李曉紅來的,隻是考慮到駐地的門禁問題,所以沒法成行。

鄧秀寧想了想,說:“那我找我阿姨要個介紹信好了。”

這個是沒什麼難度的。

李曉紅問:“她如果想見你,你就不去城裡見她嗎?”

何必還讓人拿著介紹信跑一趟。

知道鄧秀寧又討厭城裡的混亂,便說:“城裡已經少了很多紅*衛兵了,許多人都去搞大串聯了。”

批*鬥完了老師,砸完了書店,將帶著資本主義色彩的美發店歌舞廳之類的都鬨了一遍後,不少人就把注意力放到搞大串聯的事情上去了。

那些人走了後,城裡不少人也鬆了口氣。

學生們鬨騰起來,也夠讓人受的了。

想起金麗兒,鄧秀寧就想起她那得意的樣子,再一想到自己接了信就去見人家,金麗兒肯定得意地不得了,因此鄧秀寧還真就更堅定了不去的想法:“不去!她愛來不來!”

找了林琳,在信上蓋了章,鄧秀寧讓李曉紅跑一趟,再把信交給金麗兒,李曉紅無奈,隻好又幫著跑了一趟。

金麗兒速度也很快,跟著李曉紅就來了,她到的時候,鄧秀寧正躺在椅子上,嚼著甘蔗。

“你真是好生悠閒啊!”金麗兒一開口,還是熟悉的懟人的味兒。

鄧秀寧帶著絲得意說:“那是!才不像你,閒的沒事乾到處跑。”

見兩個人又要吵嘴了,李曉紅忙躲到了一邊。

金麗兒也不客氣,搶過鄧秀寧手裡的甘蔗,啃了一口說:“我這大老遠上你家門來做客,你也不好生招待一下我?”

鄧秀寧說:“是你巴巴地跑上門來的,我又沒特彆盼著你來。”

嘴上這樣說著,身體還是誠實地進了屋,去倒了茶水給她喝。

人家這一路趕來,確實挺辛苦的。

正忙活著呢,林琳聽到動靜出來,說:“有客人來了?”

鄧秀寧嗯了一聲,說:“是我同學,就是和我打賭老輸的金麗兒。”

金麗兒剛好進屋,聽到鄧秀寧這麼一句,立馬就不服氣地說:“是你太狡猾了!所以我才總是輸的!”

初一初二兩年,金麗兒贏過鄧秀寧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其中還有鄧秀寧放水的嫌疑。

鄧秀寧清了清嗓子,眼神溜了溜林琳的方向,說:“還不問好?”

“這就是你那後……阿姨吧?阿姨你好!我是金麗兒,跟鄧秀寧是同學,總是前後桌的那個。”

林琳笑眯眯地說:“我知道你,秀寧回來,常和我們說起你。既然來了,就好好玩,不要拘束。”

金麗兒大大咧咧地說:“我知道了阿姨!你果然長得很漂亮,說話也和氣!難怪鄧秀寧說你和彆的後媽不一樣呢!今日一見才發現果然如此啊!”

鄧秀寧急了,一把杯子直接塞進她手裡,咬牙切齒地說:“你少說兩句話能死嗎!”

當著林琳的麵後媽後媽的,要不是知道她就是這種大嘴巴,鄧秀寧一定懷疑她就是故意的。

林琳說:“秀寧,沒事兒,能聽到你這樣在外麵聊起我,我也挺高興的。待會你奶奶回來了,你記得叫她多做兩個菜招待人家。”

鄧秀寧點頭:“我知道了。”

看著林琳進了屋子,金麗兒本來有點緊張地申請,又鬆懈了下來:“鄧秀寧!快讓我去看看你的房間!”

鄧秀寧說:“那有什麼好看的?”

“哎呀,我好奇嘛!來了不看看怎麼行?快點,不然我進錯屋了就彆怪我。”

鄧秀寧無奈,隻好帶著她去自己的房間瞧了瞧,金麗兒一看便說:“真整潔!都是你自己收拾的?”

“當然!你彆往床上坐,坐椅子上就行!”

金麗兒撇撇嘴,到底還是在椅子上坐了。

打量了一番,看到鄧秀寧書架上滿滿當當的書都快塞不下了,說:“那些書你都看完了?”

“差不多吧,”鄧秀寧漫不經心地答道。

金麗兒扯了幾句彆的,又問:“你的隔壁,是不是蔡解放的房間?”

看她那八卦的樣子,鄧秀寧真是想擰她兩下。

“才不是!是我奶奶的屋!你瞎想什麼呢!”

“喔!”金麗兒顯得有些失望,“蔡解放他真的就走了啊?”

“走了啊,走了大半個月了,你才知道啊?”

金麗兒說:“這事兒又沒人告訴我,我上哪兒知道去?要不是遇到了李曉紅,聊了聊,還不知道這些事兒呢!那個吳二妮真的搞串聯去了?”

鄧秀寧聳肩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隻是她確實是離開家好些天了,一直沒找到人。除了去搞串聯了,想不到彆的去處了。”

吳二妮她媽在家裡生氣憋火,到了外頭,還要說她閨女吳二妮是參加革命去了,是革命積極分子,就是怕這個事兒給吳二妮她爸帶去不良的影響。總不能讓她爸在前線拚了命,結果因為吳二妮做的事,功過相抵了,什麼都撈不著吧?

金麗兒眼睛咕嚕咕嚕地轉著,說:“要不!咱們也去吧!吳二妮都能去搞串聯,為什麼咱們不能去啊?”

沒想到金麗兒也有這個想法了。

鄧秀寧想都沒想就搖頭:“不,我不和你去。”

金麗兒不解地問:“為什麼呀?”

鄧秀寧有些嫌棄地看著她說:“就你那炮筒似得嘴,還有暴脾氣,分分鐘都能惹上麻煩,然後讓彆人給你擦屁股善後。跟著你,隻會麻煩事兒不斷。”

想想金威,在過去的兩年裡,因為他這妹妹,在學校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吧。

金麗兒立馬就不乾了,站起身就朝著鄧秀寧衝過來:“我才不是!我沒有!你不要瞎說!我哪裡惹禍了?我明明乖得很好不好!”

一邊說著,就一邊上手撓鄧秀寧癢癢,鄧秀寧奮起還擊,兩個人鬨成了一團。

真是,有一個金麗兒在,相當於有八個十個搗蛋鬼。

朱鳳英剛進門就聽到動靜,菜都沒放就趕緊來查看。

看到鄧秀寧屋裡多了個人,很吃驚地問:“秀丫頭,這是誰呀?”

兩個人忙停了下來,鄧秀寧說:“奶奶,這是我同學金麗兒,上咱們家找我玩來了。”

“喔!你的信才送去啊!來得挺快的!好丫頭,待會兒留下來吃飯啊!”

金麗兒爽快地答應了。

待上了飯桌,金麗兒也確實不怎麼客氣,每個菜都嘗了嘗,然後對著她喜歡的菜猛誇了幾句,哄得朱鳳英是笑聲不斷。

“我們之前在學校打賭,我總是饞鄧秀寧的菜,結果每次都贏不了她,所以我就越來越饞了。”金麗兒一點都不怕丟臉地說,好像饞彆人的飯菜沒什麼不好意思似得。

朱鳳英也熱情地說:“那你多多吃菜,還想吃什麼,告訴我,我能買到就給你做。”

“哎喲,奶奶你可真好!這讓我舍不得走了可怎麼得了!”金麗兒語氣誇張地說。

朱鳳英向來是個熱情好客的,立馬就說:“不想走也可以多住幾天,反正我家有的是房間,秀丫頭又正好沒人陪著玩。我看你們兩個倒是能玩到一起去,還玩的挺好的,多多相處沒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