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私人教師(1 / 2)

在出去大串聯這段時間, 鄧秀寧是將學習放下了好幾個月。

現在跟著石頭和小雲,算是又把先前的基礎知識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將知識的框架也構建得更加完善深入了。

過了幾個月, 報紙上就說學校要恢複上課了。

大串聯的活動也因此暫停了, 各處流竄的學生們也回到了各自的來處,重新要回到學校去。

但是革命活動並沒有停下來,學生們依舊會貼大字報, 依舊會批*鬥老師。

一中重新開課以後, 鄧秀寧也返回了學校上課。

現在,她身邊沒了蔡解放,金麗兒身邊也沒有了金威。其實很多人這個時候都已經離開了校園了, 學校裡的人減少了許多,但是依舊有些亂哄哄的。

鄧秀寧上了兩個星期的課, 就自己卷著鋪蓋回家了。

看到鄧秀寧身上背著自己的被子, 一手拿著臉盆,一手提著熱水壺回來了,朱鳳英驚訝不已:“秀寧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東西全從學校搬回來了?”

鄧秀寧將東西放下,說:“奶奶,我不想去學校了。”

朱鳳英倒吸了一口氣, 鄧秀寧絕對是家裡最愛學習的人,怎麼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你是在學校遇到什麼事情了嗎?”朱鳳英問。

鄧秀寧喝了一杯茶,說:“這個事情,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待會兒我仔細說。”

朱鳳英頗為擔憂地看著鄧秀寧, 也不知道她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等到林琳回來,看到鄧秀寧的東西,在聽到鄧秀寧說不去學校了, 也忍不住大吃一驚。

鄧秀寧說:“學校現在和之前不一樣了,之前大家都是認認真真學習,對老師也尊重。現在,學校裡天天有人鬨事,老師經常被逼得上不了課。”

雖然大家夥兒不能去串聯了,但是都保留著紅*衛兵的身份,因此革命、破四舊之類的事兒,依舊在進行著。

林琳問:“你的意思是,學校沒法好好念書了?”

鄧秀寧點頭:“老師上課都謹慎了,很多話都不敢講,有時候上課上著,突然老師就被拉走了,課也沒法上了。”

這樣的課堂,這樣的學習環境,不是鄧秀寧想要的。

與其這樣天天在學校學不到什麼東西,鄧秀寧乾脆就從學校回來了。

林琳問:“那你想怎麼辦?”

鄧秀寧歎氣:“我現在也不知道。我隻知道現在在學校呆著就是浪費時間。”

朱鳳英問:“你不去學校讀書,將來可怎麼考大學呢?”

鄧秀寧聳肩:“在學校裡也學不到知識,一樣考不了大學。”

林琳和朱鳳英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鄧秀寧這樣子,兩個人也做不出逼她去學校的事兒。

聽說鄧秀寧不去學校了,李曉紅也跑來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鄧秀寧便說不想去學校了,學校學不到東西。

“那你就這樣輟學了?”李曉紅忙追問。

鄧秀寧手裡無意識地撕扯著一根狗尾巴草,說:“輟學應該不會,我先看看再說吧,學校裡什麼情形,你回頭和我說。”

李曉紅雖然也覺得學校沒什麼秩序,鬨得人心惶惶的,可是她不敢像鄧秀寧這樣,包袱一卷就回來了,她還是得老老實實去上學。

李曉紅說:“我曉得了,你們學校的好事壞事,我都會問金麗兒,然後告訴你。”

鄧秀寧點頭說:“謝謝你了。”

“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兒,說什麼謝謝。”李曉紅不以為意地說。

鄧秀寧在家待著,李曉紅去學校一周,回來就跑來找鄧秀寧:“金麗兒問你,怎麼突然不去學校了,她讓我和你說,她一個人在學校呆著無聊的很。”

鄧秀寧問:“那你有沒有把我的話告訴她?”

“我說了,她隻說你太不夠意思了,竟然自己跑回家了。”

說得好像她能跟著鄧秀寧一起回家似得。

鄧秀寧說:“我可不會為了她在學校呆著。”

“她問我,你是不是想上山下鄉去呢,如果你要去,她想和你一起去。”

上山下鄉的事兒,早就有了,隻是如今上麵有了號召,這個事情有了更多的人參與而已。

初中和高中畢業,不繼續讀書的人,就可能被派去哪個農村插隊。

鄧秀寧說:“我們還有一年才畢業,就算是不讀高中,插隊的事兒也太早了吧?再說了她讀完初三都快十六了,她家裡不會讓她嫁人嗎?”

金麗兒家那邊的風俗便是如此,男孩女孩到了十五六歲,便能結婚了,她哥十七才結婚,著實算晚的了。

李曉紅笑了,說:“以她那性子,能乖乖嫁人?肯定不會的。”

金麗兒就是一匹難以降住的野馬,想讓她乖乖地聽家裡安排,可能性太小了。

鄧秀寧一想覺得也是,金麗兒哪裡是會乖乖乾家務生孩子帶孩子的人?

“你回去告訴她,我不想插隊,也不想在學校浪費時間,我還沒想好要做什麼呢。她自己的事兒,自己瞧著辦,畢竟她和我不同。”

鄧秀寧不想去鄉下插隊,就可以不去,因為她屬於工農兵的兵,有的是方法避免去鄉下插隊的事兒。

金麗兒不同,她本身就是鄉下的人,再加上還是少數民族,這方麵的政策也靈活一些,具體的情況鄧秀寧也不懂,但肯定和鄧秀寧這兒是不一樣的。

李曉紅也隻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李曉紅走後,鄧秀寧也歎氣,她在家自學,倒是能把初三的知識學個七七八八的,甚至比學校的效率還高一些。可是高中和現在初中的情形差不多,她不想自己把接下來的時間,都蹉跎到學校那種混亂的情況中去。

估計在秩序恢複前,學校主要是鬥爭的場所,而不是學習的場所了。

想到這些,鄧秀寧就十分鬱悶。

幸好石頭和小雲還在讀小學,駐地的小學恢複教學工作以後,反而是最安穩最像學校的地方了。

幸而她在家裡呆著,林琳和朱鳳英都沒逼她,任由她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時間,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李曉紅每周有五天在城裡讀書,朱前進回來後沒多久,似乎就被家裡找了路子,送到了部隊什麼預備役之類的地方去了,其他的人鄧秀寧也聊不來,因而她的日子挺無趣的。

學習之餘,她覺得無聊的時候,便寫信給各處的朋友,除了寫給蔡解放,還寫給金麗兒,寫給林振軒和葛翠成,還給在北京借宿過的魯家寫信,最後還給黃奇勝寫了信。

如今想起來,串聯的日子裡還是挺美好的,至少不會覺得那麼迷茫和孤單。

幸而朋友們都理解她,因為現在各處情況都差不多,大家都不能安安生生地上課了。

隻是,蔡解放的信裡頭,除了安慰她之外,還給她出主意:“如果你覺得學校不適合你學習了,那你可以考慮尋求彆的學習之處,比如你外公。”

蔡解放在信裡說,他有假期的時候,偶爾會去林家坐坐,和林振軒聊聊之類的,總覺得林振軒在學識上比普通人要高得多,每次交流他都會有收獲,因此他喜歡上林家去。

此時林家也是人口凋敝,平日都是低調冷清度日,蔡解放的拜訪,也能讓他們感到安慰開心,雙方也是非常樂意見到彼此的。

鄧秀寧拿著蔡解放的信,琢磨了好幾天,才去找林琳。

“阿姨,我在想,要不我去外公那兒住著得了。現在外公課業少了,在家的時間也多,如果跟著他學習,相信他能夠給我很多指導。”

如今林振軒許多時候都在家待著,倒不是他自己個兒願意的,是形勢所逼。

若是他不低調些,不少些活動,恐怕也會招惹一些人注意,從而陷入危險中。

能夠關起門來,和林振軒那樣的教授一對一學習,絕對是十分難得的機會。

林琳很吃驚,說:“你跟著他在家裡學,沒有用的,在學校拿不到畢業證書啊!”

鄧秀寧說:“如今學校這樣子,我也學不到什麼。要畢業證書的話,我回來參加考試就行,檔案裡有我的成績,應該就可以了。”

當然,她最好還要請個假,這時候學校的管理也混亂,想要請假還是容易的。

聽完鄧秀寧的話,林琳沉思了一會兒,說:“你爹現在不在家,你奶奶又不太懂,我得好好想想你這個事兒。”

平日裡兩個人關係好,沒有什麼長輩和晚輩的界線,但是到了這種嚴肅的事情上,林琳到底還是家長,所以她要謹慎考慮,不能太草率了。再加上她還是個後媽,這樣的事情就更要注意了。

這個想法,鄧秀寧也沒瞞著朱鳳英和石頭小雲,他們三個當然是不太讚同的。

“大姐,你要是不在這兒,我們像是沒了主心骨似得。”

“我舍不得你走。”

“對啊,我們的學習還要你輔導呢!”

如今在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姐弟妹關係倒是比人家親生的還要親昵了。

兩個人不舍得鄧秀寧也實屬正常。

朱鳳英也舍不得鄧秀寧走。

“你不在家裡頭,我就老記掛著你,擔心你吃不好穿不好的。”朱鳳英一說就要流眼淚。

鄧秀寧也舍不得他們祖孫,可是在家這樣無所事事的,著實是浪費她的大好光陰了。

見朱鳳英那樣,鄧秀寧又免不了要耐心安撫一番,又讓石頭和小雲多哄哄她,才將朱鳳英的情緒平複一些。

現在朱鳳英身邊有四個孫子孫女需要她照看照顧,能夠分走她許多精力和注意力,相信自己就算是不在她身邊,她也依舊是孫輩環繞,縱享天倫了。

林琳一個人琢磨這個事兒,實在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便乾脆打了電話回去問她爸。

林振軒一聽,立馬就坐直了身體:“秀寧想過來?當然好啊!反正家裡寬敞得很,隻有我和你媽兩個人,還顯得空蕩寂寞了呢!”

林琳無奈地說:“爸,她不是去你們那兒小住,是長住。估計除了期末考試和過年,其他時間都住你們那兒。”

林振軒聽了反而高興:“那樣更好,省得她來了又走,讓我們舍不得。”

雖然鄧秀寧不是他們親生的孫女,可是這女孩子聰明懂事,很討人喜歡,林振軒和葛翠成都喜歡她。

林琳把鄧秀寧的意思仔細解釋了一遍,林振軒越聽反而越覺得支持:“秀寧是個聰明的孩子,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所以才想著要來我們身邊的。而且她學習能力那麼好,不趁現在多學一些知識,多開拓一下眼界,確實是浪費了時間和天賦。”

主要是,能夠認清現在的局勢,知道學校裡那些人鬨的事兒沒什麼意思,這很重要。

但是這樣的話,林振軒是不好在電話裡說的,他自己如今也正身處危險中,隨時都可能被人抓到把柄,所以要處處小心。

“如果你大哥在這兒,他還能好好教一教秀寧數理化呢。”

“她就是數理化比較拖後腿一些。”

“這個我知道,她自己也是這麼說的。不過就算是你哥現在不在這兒,你媽也可以頂上,給秀寧補上高中的知識,對她來說沒什麼難度。”

葛翠成在中學不僅是主任,同時還教數學和物理兩個課程,教鄧秀寧自然是沒問題了。

林振軒還讓葛翠成聽了聽電話,意思是你看你媽也樂意。

林琳隻好說:“你們讓我再想想吧。”

“儘快做決定,做好決定後就儘快讓秀寧過來。”林振軒最後交代說。

林琳也是哭笑不得,好像她一定會同意這個事情似得。

掛上電話,林琳也就更想念丈夫鄧奎先了,有他在身邊,他也能幫自己分析分析利弊,好好權衡一下了。

鄧秀寧倒是沒著急,一直等林琳的意見。

林琳糾結了一星期後,到底還是鬆了口,同意讓鄧秀寧去自己娘家住著。

鄧秀寧十分欣喜,主動抱了抱林琳,這讓林琳有些受寵若驚。

“我知道你有很多顧慮,但是你能夠答應我,我真的很高興。”鄧秀寧說。

林琳帶著無奈的笑容說:“你啊,有時候主意大我替你高興,有時候主意太大又讓我擔心。”

這完全是一顆母親的心了。

林琳同意了,鄧秀寧很快就收拾了東西,要準備出發了。

見朱鳳英給鄧秀寧各種準備衣服被褥之類的,勸阻她說:“媽,這些東西,我娘家那邊都有,不用秀寧辛辛苦苦地帶過去的。”

“那邊冷,我怕她凍著。”

“你放心,不會的。真要給她,咱們回頭給她寄過去就是了。她一個人過去,哪裡帶的動那麼多東西?她自個兒還收拾了一些書呢!”

朱鳳英隻好又精簡了一些行李。

收拾了幾天,在家人的不舍中,鄧秀寧帶著書和一些簡單的行李,獨自踏上了往北方去的旅途。

如今不搞串聯了,火車票也是要買的。為了修複好秩序,車站安排了工作人員,檢票上車之類的都必須排著隊,這讓鄧秀寧著實鬆了口氣。

獨自一人坐火車,終於晃蕩到了目的地,鄧秀寧下車的時候都感覺腿是軟的。

一個人坐火車實在是寂寞。

這次,林振軒來站台接她了,一看到她下車,立馬就衝她揮手。

“這火車晚點了兩個小時,你怕是在這兒等了兩個多小時吧?”鄧秀寧問。

林振軒倒是顯得無所謂,接過鄧秀寧的行李說:“沒關係,順順利利接到你,等兩個小時也值得。再說了,我也不是無所事事的,我帶著書讀呢!”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本巴掌大的書晃了晃。

“咦?你也研究這個?”

他的書皮赫然是一本語錄。

林振軒笑了笑,把書塞給鄧秀寧,鄧秀寧翻了翻才知道,裡麵內容和語錄無關,隻是用了個語錄的封皮。

估計是隻有這樣,才能夠避人耳目了。

沒想到作為教授的他,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鄧秀寧笑著把書還給他,說:“萬一有人看到你看這個書,跑來和你聊天怎麼辦?”

林振軒說:“我當然做了另外一手準備,真有人來和我聊語錄,我也能應付得來的。”

鄧秀寧喔了一聲,想來以他作為教授的能力和本事,想要記下諸多語錄也不難。

出了車站,林振軒就要帶她回家,鄧秀寧要去郵局。

“我在車上給朋友們寫了幾封信,算是報平安吧,先去把信寄了。”

於是,兩個人先去郵局寄了信,然後才回去。

再次見到葛翠成,她也依舊那樣熱情,做了不少菜歡迎鄧秀寧。

而鄧秀寧回到這裡,也十分放鬆。

沒想到吃晚飯的時候,蔡解放就過來了。

林振軒還笑他:“你來的可真快!”

鄧秀寧卻有些詫異:“你今天不用上課的嗎?”

蔡解放說:“這個時候是晚飯時分,有點空閒。知道你今天到,所以特地來看看。”

軍校管理嚴格,但也一定程度上給了他們自由活動的時間,這晚飯時候,就是能自由活動的時候。

“隻有一個小時,路上還得花半個小時呢,趕緊吃飯吧!”林振軒說。

儘管隻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蔡解放還是抓住機會,跑出來見見鄧秀寧,緩解一下相思之苦。

鄧秀寧咕噥:“倒也不用這麼著急趕過來。”

但她到底也沒舍得大聲說,免得蔡解放聽了,還以為她不歡迎他。

到了這兒,鄧秀寧也不用多適應,這兒的氣候,這兒的習慣,她早已經熟悉了,所以很快就投入到了學習的事情中。

見鄧秀寧對學習如此積極主動,林振軒也是高興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