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少看點這種東西,某度搜病,癌症起步。”
童倦“哦”了聲,忽然覺得兩人的表現好像太熟稔親昵了,咳了聲轉過頭,“睡了。”
顧鬆言看著他轉過去隻留一個後腦勺,斂了下眉眼。
他還以為童倦跟他示好是覺得兩人之間的矛盾對立終於破冰,其實隻是擔心他會死。
原來隻有這樣,他才會心軟麼。
顧鬆言垂下眼,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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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班上課和外界傳言不太一樣,一般都比較乖,一是童倦要睡覺。
這祖宗淺眠,老師講課對他來說是優美的催眠曲,同學們鬨哄哄的不行。
二是顧鬆言,他在教室裡鎮著,沒人敢放肆。
雖然他不太說話,但其他同學就是莫名怵他,一個眼神掃過來,那些不學無術的學渣都安安靜靜玩手機不打擾彆人。
顧鬆言上課也不認真,多半在走神,但老師喊他起來回答問題,他稍微停頓兩秒看看題,就能說出正確答案。
這種毫無懸念的事情老師除了刺激那些學渣之外,一般懶得做。
童倦睡了會覺,覺得熱。
暖氣片就在他旁邊,兢兢業業地往外散發熱量試圖溫暖整間教室。
童倦昨晚沒睡好,被尾巴嚇得做了一夜噩夢,再加上這幾天腿上的石膏更加煩躁,迷迷糊糊地哼哼了兩聲無意義地嘟囔。
顧鬆言聽見聲音,側頭看了他一眼。
童倦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過來了,麵對著他睡。
頭發有點長,因為睡得不安穩稍有些淩亂地垂在白皙的額前,又因為流了汗黏住一縷,額頭上布著汗,連睫毛都濕了。
他像是有點不適,微微張著嘴呼吸,淡粉的唇色變得有些深,紅透了。
張合之間隱隱能看到紅嫩的舌尖。
他校服從來不會規規矩矩穿,鬆垮搭在身上,薄毛衣因為趴著的姿勢毫不設防地露出一小截白皙流暢的鎖骨,尤其那枚鮮紅的痣,血珠一樣勾人舔舐。
顧鬆言靜靜看了他一會,周遭的聲音遠極了,隻剩童倦微微皺緊的眉頭和無意識呢喃出來的,“熱。”
暖氣挨得太近了,不熱才怪。
顧鬆言伸手想去拍拍他的肩叫他起來,還沒碰到的時候就看他突然睜眼,下意識收回來,卻被他一把攥住。
童倦睫毛顫了兩下,像是困倦極了又閉上眼,扣住顧鬆言的手十指相扣,潮濕的掌心貼著,“不是……沒有尾巴……不是怪物……”
顧鬆言一愣,心尖像是被一根細針猛地戳了一下。
童倦的嗓子很軟,細細呢喃這些話的時候帶著顫音,他在害怕?
童倦一直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眉目飛揚意氣風發,打起架來又凶又狠,童立誠恨不得拿槍抵著他腦門兒都不能讓他服軟。
他就跟沒長軟骨一樣,天生是個烈性子。
顧鬆言沒想到他竟有這麼軟、這麼無助脆弱的時候,會因為一個夢怕的眼睛都濕了,顫著嗓音說不。
“顧鬆言,你鬆手……”
顧鬆言聽見自己的名字還有緊跟著的鬆手,眉頭倏地皺起來,他夢裡一直害怕的是自己?
原來這麼排斥他的接近麼。
隻是同桌而已。
童倦模糊感覺到心臟縮著疼,顧鬆言說他這種怪物不配跟自己說話,攥著他的尾巴讓他放棄一切,嫌他可怕。
他很慌,想讓顧鬆言鬆手,卻被扣得死死地。
鼻尖隱約有股冷極了的清苦味道,仿佛很熟悉又想不起哪兒聞到過,童倦擰眉,真的好像顧鬆言身上的味道。
他怎麼這麼陰魂不散!
“顧鬆言彆拽……不許看……沒有尾巴,不是……我不是怪物。”
童倦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濕漉漉的睫毛顫得厲害,顧鬆言隱約聽見尾巴,蹙眉往他腰後看了一眼,校服褲子因為坐姿有點褶皺,並沒有凸起的跡象。
哪來的尾巴?
童倦聲音軟著嗓子咕噥了一會,突然又開始皺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顧鬆言失笑,這人連做夢都做的這麼離譜。
童倦半夢半醒意識混亂地想著,顧鬆言這麼欺負他,遲早叫他跪在自己麵前認錯,喊自己爸爸。
不知道怎麼回事,尾椎骨又開始癢。
顧鬆言看他睡迷糊了,也懶得叫醒他,便由著他拉手。
他提起筆剛想寫筆記,整個人一怔,下一秒“啪”地一聲,筆掉了。
安靜的教室裡這一聲格外響亮,眾人連帶著老師一起回頭,他攥緊了手指強自冷靜,“抱歉老師,筆掉了。”
張乾坐在前桌,幫他撿起來,打眼看到了他繞在童倦身後的手臂。
彆人看不清,但顧鬆言一清二楚,童倦帶著他的手朝自己的尾椎骨探了過去!
老師和同學們探究的眼神盯著他,童倦迷迷糊糊地握著他的手揉了揉堅硬的尾椎骨,難受似的哼哼了兩句。
張乾看了看他,“顧學神,您這是……”
“轉過去!”
張乾被他冷得一哆嗦,其他同學也都不敢再多看,紛紛轉了過去。
“老師,您繼續上課。”
老師掃過童倦一眼,想說什麼又咽下去了。
她拿著粉筆繼續在黑板上寫解題步驟,激情澎湃地掩蓋了剛剛的撿筆風波,張乾紮耳撓腮地想往後看卻又不敢。
顧鬆言鬆了口氣,硬生生將手從童倦掌心裡抽了出來。
童倦似乎又醒了,迷茫地睜了睜眼又像沒醒,微微發紅的眼睛透著一股水汽,顧鬆言輕手將他披著的校服拿開,壓低聲音靠近他耳邊。
“不是怪物,沒有尾巴,顧鬆言也不會靠近你,睡吧。”
童倦睫毛漸漸覆蓋下去。
顧鬆言垂下眼,摒除腦海裡童倦脆弱無助的樣子,一遍遍加固自己的心牆,用儘全力不允許童倦再進一步。
守護,不可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