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鬆言轉過身,儘量壓抑住一身戾氣,蹲下身幫他解開繩子。
“是我,對不起我來晚了。”
“童倦!”
“童倦!班長!”
外麵的呼喊聲由遠及近,顧鬆言側頭看穆芃,“穆老師,麻煩您帶同學們先走。”
穆芃看著縮在一邊幾乎休克的應沛,點點頭道:“好,你們注意安全,我安排好他們立刻就回來找你們。”
童倦臉色慘白,小獠牙上全是血,身上也被血跡染得觸目驚心,顧鬆言甚至不敢碰他。
“顧鬆言……我……”
“我在,彆怕,都結束了。”顧鬆言輕輕將他擁進懷裡,“對不起我來晚了,彆怕彆怕。”
童倦強撐著一口氣,直到聽見了他溫柔的嗓音才繃不住,眼淚掉了下來,“我怕,這裡好黑。”
“對不起,對不起。”顧鬆言一遍遍道歉,將他抱起來托在懷裡,輕輕攏住尾巴。
童倦猛地顫了下,不知道被刺激到了什麼,一把扯住顧鬆言的手腕急切說:“我沒有、我沒有……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我……不臟。”
顧鬆言看他並不太清醒,一遍遍順著他的後背,聽他語無倫次的說當年又說現在,“他舔……我洗乾淨了,真的洗乾淨了,這次沒有……”
“童倦?”
“我沒讓他碰。”童倦喃喃重複,斷斷續續把當年的事和今晚說了個零碎,顧鬆言大致明白,又是一股殺意。
應沛當年把他困在那裡,舔了他胸口但是沒碰他其他地方,這次想故技重施童倦周旋掙紮,撐到了他來,微顫的嗓音一遍遍重複自己不臟。
顧鬆言快心疼死,將他攏進懷裡,“我知道,我知道,不臟。”
童倦紅著眼睛儼然是被嚇壞了,兩家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提當年的事,他也將它深埋心底,沒想到重又被翻出來。
他不敢想在這一個小時裡童倦是怎麼麵對這個心底最大的陰影的,也不敢想他有多絕望。
顧鬆言也一直不知道他當年被應沛……那樣過,隻以為是嚇壞了。
當時他被顧玉書罰跪在家裡,一遍遍大聲認錯,哀求著出去找童倦不被允許,甚至不允許他再見童倦,顧玉書打了他一巴掌,嘴角都出了血。
他被鎖在書房,對著門鎖一遍遍認錯,祈求顧玉書能讓他出去找童倦。
他一直不知道,也從來沒有嫌棄過“臟”,如果說臟,他才是那個肮臟的人。
童倦牙齒癢,胃裡翻江倒海的惡心,控製不住的撲上去咬住顧鬆言的脖子,後者輕顫了下卻沒有掙紮,反而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安撫。
“彆怕。”
“血好臟,我咬傷他了,好多血。”
顧鬆言在他稍微有些鬆口的時候將他扶起來,低頭吻住他,用舌尖在獠牙尖、嘴唇、口腔一遍遍仔細舔舐。
“不臟,不臟了。”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跟他說,安慰他的情緒。
童倦在他麵前頤指氣使過、凶悍不講理過,也有過脆弱,但這麼把自己內心的恐懼和害怕袒露人前,尋求安慰的樣子還是頭一次。
“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顧鬆言剛想說話,就見他掉著眼淚把頭埋在自己懷裡,“你為什麼丟下我跑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丟下?
他意識混亂,十年前和現在的事情交叉說,顧鬆言艱難理清,把深埋心底的話告訴他,“我沒有不要你,回來了,但是……”
應沛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舉著地窖裡存放的鐮刀高高舉起。
“小心!”童倦眼眸瞬間瞪大。
鄧書儀淒厲叫喊,“鬆言!”
砰!
一聲槍響炸在耳邊,嗡嗡的震得耳膜發麻,應沛應聲倒地,鐮刀偏了下劃在顧鬆言的手臂上,鮮血瞬間染紅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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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倦睡了很久,夢到了紅的血和無儘的黑暗,還夢到了衝天的火光。
隻有他一個人站在屍橫遍野的山上,顧鬆言不在,爸媽和蘭澤也不在,隻有一頭巨大的白澤臥在他身邊。
那白澤長著和他一樣的尾巴,獠牙犄角,吼聲震天。
“你屬於這裡,回來吧。”
童倦被嚇醒,滿頭冷汗的看著陌生的房間,到處都是白的,床單也是白的。
“你醒了?”
童倦側頭看了看,剛想動就被護士一把按住手,“小心彆碰到針了,歪了要重新紮的。”
這是醫院,昏倒前的記憶瞬間回籠。
“有人跟我一起進醫院嗎?跟我差不多高長得很好看。”
護士知道他說的是誰,笑了下,“放心吧,鄧醫生已經幫他安排好了,就住你隔壁,你掛完水就能去看他了。”
童倦當即拔了針拖鞋都來不及穿就往外跑,護士在後麵喊他穿鞋。
他站在門口,深吸了口氣有點卻步,這次他被綁架,腦子裡第一時間想的居然是顧鬆言會不會著急找他,會不會像以前一樣丟下他。
他真的來了。
童倦握上門把,頭一次堅定的做了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