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太陽高高懸於天空之上,顧言蹊一麵驅使魔力修複傷口, 一麵抓緊穆璟不讓他趁機逃離。
暴露在外界的偃月宗逐漸被重新穩定下來的護山陣法隱藏, 但在身為宗主的顧言蹊麵前,這些隱藏卻是半點用處也沒有。
他們毫無阻礙穿過大陣, 來到偃月宗主殿之前。
數百名魔修站在偃月坪之上,他們猶如木人一般盯著這位少宗主的到來, 每一雙眼睛裡都盤旋著兩種情緒。
恐懼與憎恨。
顧言蹊當真好奇。
站在他麵前的這些人中, 就連築基期魔修都少的可憐, 更多的都是金丹期以及元嬰期的大能。
在道法末期的修真大陸, 元嬰期魔修已經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高手,站在他前麵的這份戰力,足以令整個大陸的修仙者們頭皮發麻。
可這些強大的魔修,在看到顧言蹊這樣一個剛剛晉級的金丹期魔修到來之時, 卻深深地低下了他們高傲的頭顱,齊聲道。
“恭迎宗主。”
顧言蹊按了按眼角,他再度想到了離遊真人身上的蛛網印記。
這印記無疑就是委托人得以控製整個宗門的關鍵所在,可他卻並不知道其中的關鍵。
“宗主遠遊歸來,想必已然疲倦, 吾等已為宗主準備好房間, 隻等宗主回來。”
顧言蹊抬頭看向對方,那是一個穿著黑色衣衫的男人, 看不清修為, 應當是元嬰期長老。
“寂亡長老呢。”
環視四周, 卻沒看到委托人記憶最深刻的那個人。
“寂亡長老十幾日前便說有要事纏身, 已然離開了。”
離開?
胸口突然湧出一股怨毒之氣。
這是顧言蹊第一次感受到委托人的氣息。
滿腹的仇恨從他胸口湧出,可那不過是轉瞬的的事情,這些情緒便統統消散一空。
即使在修真大陸,即使修真的人都有著不同凡人的強大力量,但這具身體已經是顧言蹊的所有物,委托人的意識即使殘留,也無法持續多久。
隻是這股信念卻傳到了顧言蹊的心頭。
憎恨。
憎恨麵前站著的每一個人,在他痛失父母的時刻落井下石,在他身處險境的時刻冷眼旁觀!
顧言蹊再度想起了此世界的任務。
報複偃月宗的所有人,以及帶領偃月宗繼承父母的遺願,成為天下第一大宗門。
這兩個願望相互矛盾,卻又必須要同時完成。
時限為一年。
那元嬰長老久等不到顧言蹊的回答,便問道:“少宗主不妨去休息?”
“不必。”
顧言蹊抬抬手,他看向前方。
魔修仇恨而畏懼的看著他,沒有一個人的眼睛裡帶著對於宗主的尊敬。
他微微一笑。
“跪下。”
兩個冰冷的字眼從口中吐出,在偃月坪上回蕩。
魔修們的臉色微變,他們略帶著些疑惑的看向身旁的人,似乎疑惑著自己聽到了什麼。
可當他們反應過來後,憤怒與殺意便如潮水一般朝著顧言蹊湧來。
隻是高台之上那個被針對的男人卻依舊在笑著。
他銳利的目光一一在人群之上滑過,帶著不容違逆的高傲。
“我說跪下。”
“你們是聽不懂嗎!”
“蠢貨!”
嘩!
這些麵色僵硬的魔修終於撐不住了,暴躁一些的已然抽出魔器朝著他走來,但又被周圍的同伴擋住了。
站在一旁的元嬰長老恭敬而又為難的勸阻:“少宗主,您叫大家跪下,總不能是無緣無故吧……”
“你也跪下。”
顧言蹊的目光轉到他身上。
元嬰長老麵色微僵。
顧言蹊抬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要記住,我是宗主,不是少宗主。”
元嬰長老的手微微顫抖,顧言蹊注意到,他的手背上,一道淺淺的猶如蛛絲的印記迅速浮現,又迅速消失。
這絲線就是這些人敢怒不敢言的緣由,而他正在做的,就是試探這些人容忍的底線!
他們越是容忍,這印記的強大就越是駭人,他所能利用的空間就越大!
顧言蹊微笑著看著元嬰長老:“看來宗門上下,卻是沒有一個人肯聽我這宗主命令的了。”
元嬰長老忙道:“絕非如此,少……宗主,宗門上下一直以您為尊。”
“那麼這下跪,就由你做起。”
元嬰長老的話噎在喉嚨裡,他為難的看著眼前的人。
“宗主為何非要吾等下跪?”
“方才那道護山大陣是怎麼回事,我可從未允許宗門再立大陣!”顧言蹊冷聲道。
“偃月宗的護山大陣都靠您鎮守核心,您一去一個月,我們總需要其他什麼防禦的手段,畢竟在這裡還有數千修士!”
“大錯特錯。”顧言蹊搖搖頭,“元嬰長老,你乃元嬰老祖,是偃月宗的頂梁柱。”
“我希望您能明白,偃月宗這洞天福地,這十數個護山大陣,不是為了保護你們。”
“那是為了保護我!”
“且方才我陷入危局,爾等皆不來救。”顧言蹊的聲音越發冰冷,“爾等是何居心!”
他猛地抓著元嬰長老的手,漆黑蛛網開始攀爬,豔麗的牡丹花印在眼角盛開。
“啊啊啊!!”
元嬰長老麵色扭曲,他似乎想要忍住,最終卻因為極致的痛苦喊了出來。
那始終站的筆直的雙腿軟軟彎曲,跪倒在地,唯有一隻手高高抬起,被顧言蹊抓著。
元嬰期修士恐怖的魔力瘋狂的撞擊著二者接觸的地方,它因境界的隔閡無法進入到顧言蹊體內,卻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元嬰長老。
有哪個魔修能夠忍受著元嬰被彆人操控,全身靈力都轉過來攻擊自己呢。
至少被顧言蹊抓住的這個元嬰長老無法忍受。
偃月坪上,一片死寂。
顧言蹊緩緩抬起頭,看向他們。
“我不說第三遍……”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噗通噗通一片聲響,數百魔修跪了一地,偃月坪上隻能看到一個個黑色的腦袋。
穆璟微微蹙眉,他似乎對這樣的景象不甚適應,但看了眼顧言蹊,還是什麼都沒說。
而顧言蹊也顧不得理會他的感受。
眾人的屈服令他的猜想更加有說服力,在他的身上一定藏著某種能夠絕對掌握眼前這些人的力量,仔細感受,某種奇妙的聯係正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
他沉下心感受著那種微妙的聯係。
那聯係藏得極深,又或者已然徹底融入到這具身軀中,半個月過去,顧言蹊竟對此依舊毫無所覺。
但這一次不同了。
神識籠罩著偃月宗主峰,他肆無忌憚的探究著眼前每個人的身體,漸漸地,一股隱隱的聯係浮現出來。
跪伏在地上的數百名偃月宗門人臉上流露出恐懼的神色,淺淺的蛛網印記自他們眉心泛起,在顧言蹊的注視下飛快蔓延。
數量恐怖的魔力猛然灌入他的體內,這些魔力與離遊真人的力量如出一轍,無比精純且熟悉。
數百人的力量毫無間隙的融合在一起,它們就像出自一人。
出自顧言蹊一人。
金丹毫無阻礙的將這些力量統統吞噬,他身上的傷口很快愈合,而與此同時,那些魔修身上漸漸出現細小的傷口,就像時顧言蹊的傷被分割成了數千份,平均的分攤到他們身上一樣。
金丹極快的運轉,大量的靈力被飛快的吸收,顧言蹊的力量不斷增強,這短短的數秒時間,他竟已然從金丹初階突破至金丹中階,直至逼近中階與高階之間的小瓶頸,才算是結束。
“這是怎麼了?”
穆璟少年的聲音突然響起。
顧言蹊慵懶的看向偃月坪,跪在那裡的魔修已然倒下了一半,蛛網印記將這些人全身覆蓋,形容恐怖至極。
“不過是些小事情。”
他輕笑著回答,扭頭看向穆璟。
少年澄清的目光中,他看到自己的眼角,一朵豔麗的牡丹花正在緩緩盛開。
那牡丹靜謐的綻放,點點鮮紅的色彩被塗抹上去,令他那張俊美的臉龐帶著勾魂奪魄的魅力。
滿堂魔修戰栗。
即使是元嬰長老,也不過勉強維持自己的威嚴。
他雖然無法被顧言蹊強行奪取力量,但也無法直接傷害他,甚至被囚禁在這偃月山脈之內,難以出行。
這可真是大手筆啊。
顧言蹊已經完全清楚了他與偃月宗身上的這道聯係。
魔修怎麼可能輕易的相信彆人,更何況是身為偃月宗宗主的強大魔修。
委托人的父母從來沒有將希望寄托在任何一個所謂“朋友”的身上,他們相信隻有力量才能令世人屈服,才能令委托人安全的活下去。
因此他們潛心尋找了這樣一份“奴隸契約”。
將整個偃月宗的門人,上至元嬰老祖,下至練氣弟子,就連還未能邁入修真門檻的弟子,隻要是偃月宗之人,都種下這份朱華契約。
顧言蹊不是偃月宗的宗主,他是偃月宗的主人,而整個偃月宗,都是他的奴隸。
他可以抽取所有人的力量納為己用,也可以指定任何一個人的死亡。
他可以將自己身上的傷口轉移到任何人身上,不會有任何殘留。
他可以抽取其他人的時間,補充自己身上流逝過快的時間。
一個念頭,他可以決定所有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