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門檻兒,文素就覺得有些冷颼颼的,也不知道月老廟是哪兒在漏風,這青天白日的,竟有點滲人的感覺。按理來說,月老廟供奉是神仙,又承載著善男信女對美好姻緣的向往,應該和寺廟一樣,都該是靈氣充裕之地。 “果然是有點蹊蹺。” 曲清悠仰著頭四處張望,好好的一座月老廟,竟是灰塵遍布,蛛網密集,同樣是心懷情思的少女,此刻竟是有些悲天憫人的感覺。 曲清染聞言,暗暗翻了個白眼,她不瞎,咱能說些看不見的東西麼?反倒是文素,她打從一進來就神情肅穆,仿佛即將麵臨一場嚴峻的考驗般。 伸出手輕輕一抹,案台上的灰塵已經積了很厚的一層,香灰更是四處飛散,連著那供奉的瓜果,都已經脫水萎縮的隻剩下皺巴巴的一張發黴的果皮了。 就在眾人四處打量的時候,寂殊寒不知何時已經將半大不小的月老廟整個逛了一遍,回來的時候還拍著衣服上沾到的灰塵說道:“還真是一個人都沒有,連個守廟人都不見蹤影,看這灰多的,堵得人心氣兒都不順暢。” “這月老廟十多年不受香火和供奉,會變成這樣也是正常,噗~咳咳。”柏未央彎下腰拿起一張蒲團,隻輕輕一拍,厚厚的灰塵就迷了他的眼,嗆得人直咳嗽。 “接下來呢?”許青讓問道:“一座荒廢了十多年的月老廟;鎮外竹林一個十多年鎮壓著鬼魂的法陣;一個差不多持續了有十多年的詛咒;最後就是在十多年前,雙溪鎮死了很多人。時間軸差不多就在那個點,可是它們之間有什麼聯係?要怎麼去求證?” 哎…文素暗暗的歎氣,她最不喜歡玩什麼破案了,尤其再加上怪力亂神的元素,這腦子實在不夠用啊。 眼見情勢似乎又一頓陷入了困頓當中,文素不做他想,隻左右看了看,滿屋子飄飄蕩蕩的塵灰清晰可見,不知為何,她的心中頗有些發涼。 嗬嗬~有事所求的時候,就將你捧上天,好吃好喝的侍候著;當你不能滿足對方的意願之時,你便什麼也不是了。 文素突然覺得,如果自己是月老,大概也會有種心灰意冷的感覺吧? “怎麼了?” 曲清染見到自家閨蜜低眉斂目的樣子,好似在惆悵著什麼,可她也很清楚,文素隻有在懷有心事的時候,眼裡才會流露出那種……仿佛看開了一切,看透了一生的蒼涼感。 “如果月老顯靈,看到自己的金身變成這般模樣,而自己的廟宇,也成了這般破敗,你說他會不會哭出聲來?” 文素盯著正中間的月老像,那原本鮮豔的大紅色外袍已經脫色嚴重,不看其他位置的話,還真瞧不出原本的模樣來了。 在沒有穿過來之前,她並不算信奉神仙佛祖,直到來到這個世界後,她才對神仙這種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傳奇可以說是恭恭敬敬,哪怕是上次那間破敗的土地廟,她都會認認真真的拜上三拜,再用仙術稍稍打理一番,說來也不為其他,隻是求個心安。 一看文素的模樣,曲清染就猜到了她的念頭,不過以往在深山老林當中,她們偶爾施用下仙術倒也不算壞了規矩,而今她們在人來人往的城鎮上,即使這個月老廟已經沒有人再來了,她們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動用仙術。 於是曲清染拉了拉文素的袖子說道:“反正現在都想不出門道來,月老廟又這幅模樣,總不能當沒看見,我去外麵買些掃帚拖布來,素素你去打點水吧。” “也好,我讚成。” 文素和曲清染的對話並沒有避著其他人,空蕩蕩的月老廟讓她兩不算大的聲音顯得分外空靈。 其他人見狀,自然想起了文素那特彆的習慣,以往並沒有弟子會特彆注意到這個問題,但文素的身體力行還是帶動了其他人,畢竟這並不是壞事不是麼? 曲清染自然是拉著許青讓一起出去買打掃工具,文素則是找到寂殊寒,問到了月老廟裡水井的位置。這個男人到底還是男主,雖然文素有打著拆散官方cp的念頭,卻沒有想過要得罪他,所以總體說來還是相當和氣的畫麵。 原本打掃廟宇這個習慣就是她自己倒騰出來的,所以她並沒有刻意去要求彆的人也一起做,自然也就說不上吩咐和分配工作了。卿子燁等人已經自覺的去找水盆、梯子一類的工具,荀翊又不能讓文素一個女生去水井那兒打水。 而他在路過寂殊寒的身邊時,頓住了腳步,非常自然的轉頭問道:“殊寒大哥,一起去嗎?” 一路上聽慣了“寂公子”這樣客套的稱呼,便是卿子燁,也是常常直呼其名,所以荀翊這一聲“大哥”頗叫他覺得意外。 對方的眼神、表情、動作、話語,都非常自然,那聲“殊寒大哥”也並沒有絲毫的勉強感。 許是這種自然,讓寂殊寒難得的感受到這一行人中的這僅有的點點親和。 “那走吧。” 寂殊寒邁開大長腿,覺得自己有必要開始適應起跟著這群人時不時抽風的行為。 比如現在他就麵臨著第一個考驗——大,掃,除! 八個人灑掃一整座月老廟其實並不累,都是身懷武藝之人,就算用不上仙術,這點體力活還是難不倒他們的。當然,還是會有點不順利的地方,比如從沒有打掃過衛生的寂殊寒。 此刻他就坐在房梁上,和荀翊負責將梁上的灰塵擦去,可是萬萬沒想到,寂殊寒隻抹了一下,那原本乾淨的白布瞬間就黑了,同時黑了的,還有他不小心蹭臟了的手腕,以及他的臉色。 文素正蹲下身擦著地磚上的灰塵,一抬頭就看見房梁上的寂殊寒滿臉的崩潰神色,俊秀的眉毛徹底打結。 唉~一個有潔癖而且從沒乾過活的上位者形象的男主,竟然也有陪著配角們一起當清潔工的時候,還真是難為他了。 文素的笑意同樣落在了荀翊的眼中,他抬眼瞧了瞧隻擦了一下就半天沒動靜的寂殊寒,思索了兩秒後,幾個旋轉翻身坐到了寂殊寒的身旁,結結實實的將他整個人都給擋住了。 “殊寒大哥,還是我來吧,水盆的水都臟了,你幫我再換一盆。” 荀翊這番模樣很是誠懇,半點沒有讓人瞧出來他那點小心思。 反倒是下麵同樣在擦著月老像的曲清染開始不滿了,雖然說大家夥各算各的,可好歹也是一個隊伍裡的夥伴,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指不定要在一起多久呢,以後便是不能做成生死相交的成就,也不能發展成拖著一個嬌滴滴的大少爺上路吧? “荀師弟,你也彆為難人家了,這大戶人家出來的少爺,沒有前呼後擁的婢女小廝侍候著,已經是給我們麵子了,你還指望他做灑掃工作?唉,你還是太天真了。” 曲清染這番話說得極其大聲,一點兒也不迂回,擺明了是嘲諷,偏偏寂殊寒這回並沒有順驢下坡,大概是因為荀翊的關係,他突然覺得在允許的條件下,還是有必要拉攏幾個盟友的,比如眼前還算和氣的少年郎荀翊。 於是他原本糾結不已的表情突然變成燦若夏花,直接對著荀翊答道:“還是阿荀說得有理,水臟了,你那麵不是都擦好了麼?你直接去換盆乾淨的給我便是。咱們大男人,做些臟的累的不算什麼,不能學那有的人,自己專門撿著不累的活兒乾,倒叫自己的好姐妹跪在地上擦地板。” 曲清染和文素手上的動作同時一頓——這個臭不要臉的男人!半點虧也吃不得,乾脆就挑撥離間上了。 文素立刻抬頭對著曲清染搖了搖,示意她不要跟寂殊寒一般見識,然而曲清染這回被*了,不顧許青讓的阻攔,一把甩下手中的擦布,腳下一蹬,借著輕功就飛上了房梁。 上去後,她劈手奪過寂殊寒手裡的擦布,抬腿就是一腳,直接對著寂殊寒的臉就踹了過去。寂殊寒自然是順著身體反應直接後仰,躲過了這一腳,卻叫曲清染補上的一掌給直接推了下去。 一旁的荀翊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也跟著飛落下來,扯住寂殊寒的身體後,兩人安安穩穩的落在了地麵。 頭頂上同時傳來了曲清染涼涼的聲音:“葉大公子,你也彆裝了,你跟著我們這些人,能不能找到寶貝我不知道,但我現在就能肯定,以你這公子哥兒的脾氣,是絕受不了我們這些江湖兒女的不拘小節的。你也趁早彆擦了,趕緊回家吧,何苦為難自己,你說呢?” 文素一聽就知道曲清染這回顯然是氣得不輕了,她這人就是這樣。怒極了,反而是心平氣和的跟你說話,隻是那口氣,冰冷冷好似雙方不過是陌生人罷了。 許青讓也是摸準了曲清染的脾氣,一看情形變成如此,他反而靜了下來,這才是他要的結果不是麼? 同樣意識到自己踩了底線的寂殊寒也收起了自己放蕩不羈的模樣,雖然現在氣氛有點不妙,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如今想想也是挺特彆的,未曾想到,這個小丫頭的逆鱗,不是那個她看一眼就臉紅的男人,也不是她一脈相承的親姐,反倒是……這個不是姐妹勝似姐妹的好友。 可這世上,真的有這樣堅定的情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