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又一次等到快要睡著的時候，圓圓和留守在客棧的墨墨忽然間跟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炸了起來，一時間屋子裡滿是兩小家夥的“啾啾啾”、“咯咯咯”的聲音。 荀翊和許青讓同時“騰”的一聲站起身來，急忙湊到了窗口四處張望。 遠遠地，在夜影沉沉的細雨月色下，一隻渾身包裹著翠綠色靈氣的符紙鶴悠悠蕩蕩的飛了過來。 當它安穩的落在荀翊的掌心後，那股熟悉的靈力漸漸揮散，紙鶴上也同時傳來了文素的聲音——“今夜不歸，勿憂。” 明明什麼都沒有交代，可聽了這句話後，荀翊還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也許是她追著曲清染跑出去的那一刻，讓他也心有不安了吧。 不期然的，他忽然想起了文素在離開前叮囑他的話，卿子燁那邊有任何消息要及時通知到她？難道她們的事情還和玄門有關嗎？ 這頭的荀翊怕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在這一刻忽然真相了一把。 且說那邊在山上躲雨的三個姑娘，這會兒正團團圍坐成一圈，你看我我看你卻又誰也不先開口說話，畢竟雙方都互有隱瞞，一時之間竟是誰也開不了這個口。 “……我，咳咳咳！” 白晶晶甫一張口，剛吐露出一個字眼來就被自己沙啞得不像話的嗓音給驚著了，一瞬間咳得驚天動地，倒把文素二人給嚇得不行，人好不容易醒過來，可彆又暈過去了。 咳了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白晶晶對上兩雙略有歉意和滿滿擔憂的目光，喉嚨裡隻覺得酸澀無比，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先說什麼才好。 倒是文素眉頭微皺，深深覺得白晶晶這會兒的狀態並不是很好，儘管她和曲清染已經很努力的為她淨化妖毒，可是赤焰蛇妖那一發掌力帶來的傷害依舊需要更好的恢複和藥物才行。 “晶晶，你這樣強撐著根本不行，你自己也是個大夫，肯定知曉這內傷未愈如果不及時調息，想要恢複就難了，我們還是找個舒適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吧？” 文素輕輕拍了下她的肩頭，有什麼話都等恢複了再說不遲。 “素素說得對，晶晶，跟我們回杏林堂吧。” 曲清染伸手握住她的手，深怕白晶晶跟她們翻臉，從此真的與她們殊途陌路。 “……不，我們不回杏林堂。” 白晶晶沉默良久，也同樣發覺到自己沉重的有些過分的內傷，沒有立刻丟了小命還真是要多虧了她二人。 “你們隨我來。” 白晶晶也不矯情，自動自發的將整個人的重量全部掛在兩個姑娘的身上，剛一碰到她們明顯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已經完全皺巴巴的衣服後，她忍不住噗嗤一笑，緊接著就是胸口一陣悶痛感，刺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這是要去哪兒？” 曲清染望著黑壓壓的山林，冷風呼嘯，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三人就這麼互相攙扶著往山上行去。 而同樣疑惑不已的文素並沒有四處張望，她知道這條路就是看得再仔細也並沒有什麼卵用，畢竟以五行八卦排列出的陣，下次再來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我們去盤絲洞，在那裡療傷很安全。” 白晶晶漫不經心的說著，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此刻泄露的是自己的大本營老巢地點。七拐八繞了許久，轉的人眼花繚亂，分不清東南西北，也無怪乎卿子燁他們怎麼也找不見確切的方向了。 當文素看見那充滿著原始氣息的洞口時，心裡徒留下一股哭笑不得的衝動來。在一條條垂下的珍珠吊蘭遮掩下，洞口上方刻著一塊石匾額，像是誰隨性而為的一番書寫，上曰“盤絲洞”三個大字。 洞口沒有設置什麼大門，就是依靠著兩邊長勢極其茂密的錦屏藤做門簾，掀開綠油油的藤條後，盤絲洞內裡的布置反而很有意思—— 沒有想象中滿是蜘蛛網和堆滿骷髏的邪惡場景，相反，裡麵的環境很乾淨，一汪一汪乾淨的淺窪裡盛滿了雨水，還有許多顏色鮮豔的花兒裝飾其間，天然形成的洞窟上到處都是洞洞，整個盤絲洞的造型要是換個顏色，那看起來活像闖進了一塊巨型起司奶酪的內部一樣，有的洞眼甚至大到可以當做房間，事實上，它還真就是盤絲洞住民們的小窩。 “……哇哦~晶晶，你們還是很會享受的嘛。” 文素最是感慨這種大自然饋贈的景色，沒有任何人力的加工，什麼叫奇跡？這就是啦~每每看到這些，她都驚歎著自然世界的神奇。 將白晶晶扶到最裡麵的一處石床上，石床正上方有個洞口，清冷冷的月光透過那小洞直直照射在了白晶晶的身上，襯得她沒有什麼血色的臉龐上反而多了幾絲仙氣兒，所以這就是采日月之精華的真實寫照？ “話說回來，這兒怎麼沒人？” 曲清染左看右看，偌大的一個盤絲洞此刻安靜的有些可怕，明明一路過來時看見了好多裝飾著花草的洞眼，那代表著這個洞眼是某個妖怪的愛巢，難不成他們都和白晶晶一樣，去人間社會體驗生活了？ “……要是有人的話，晶晶也不會放我們進來的好麼？” 伸手戳了戳曲清染的腦門，文素忍不住想要翻個白眼給她，有時候這姑娘問出來的問題也是幼稚的讓人發笑。 盤絲洞裡有人？要是真的有一大群妖怪此刻歇在這裡麵，打死她也不進來的好嗎？又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曲清染想來也是琢磨到這個點了，朝著文素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而原本還挺有意思的一句玩笑話，卻在不經意間刺痛了白晶晶的心，她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來，睜開了眼睛，淒苦的目光落在了文素二人的身上，明明心中知道與她二人無關，可是她們明顯和那三個仙門弟子是一起的。 心中一痛，她咬了咬唇，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略帶哭腔的聲音。 “他們都不在了……被你們的師兄師姐給殺光了……” 話音剛落，文素清楚的察覺到曲清染呼吸一窒的動作，緊接著便是她緊緊握拳的雙手，和無比難熬的神情，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不必看也知道定然是忍得要發紅。 想來也是，自己好友的親人被自己的親人和同門滅了個乾淨，這事兒擱到誰身上都得左右為難、尷尬到死。 一時間山洞裡隻剩下雨水“叮叮咚咚”的聲響，還有白晶晶斷斷續續的呼吸聲，那樣子似乎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叫人聽得心疼又心酸。 沉靜了許久，似乎連時間都凝固了，曲清染不知道怎麼為自己辯解，文素同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因為有很多事情並不是一句乾巴巴的“對不起”就能解決掉的。 倒是白晶晶喘息了良久，終於抬起頭道：“……我知道，這事不應該怪罪於你們，我隻是…隻是心裡難熬罷了，我盤絲洞裡的兄弟姐妹，都是靠著自己的修行才有了今天的修為，他們從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為什麼要把我們趕儘殺絕？！”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白晶晶的唇角又溢出了縷縷鮮紅的血絲，痛苦的淚水滾滾而落，她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著，似是要把心肝脾肺腎一起嘔出來的模樣。 文素和曲清染見狀，根本顧不得為自己人辯解什麼，雙雙坐到了石床上，一左一右為白晶晶輸送著溫養的靈氣。 “晶晶！彆激動！你冷靜下來，彆把內傷再折騰得更重了。” 文素此刻無比慶幸自己跟著荀翊偷學了那麼一兩招仙療之術，否則遇到這樣的情況，她們兩怕是真的會手足無措。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激動的白晶晶，望著她那張血淚交織的淒楚神色，曲清染垂了眸子，自家姐姐和好友之間顯然是結了大仇，便是解釋清楚也於事無補。 然而她思慮了一番，終是輕聲開口，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晶晶，你聽我說，我們不是故意濫殺無辜的，這事兒也有緣由……” 曲清染一邊為白晶晶療傷，一邊緩緩道出曲清悠等人“屠殺”盤絲洞眾妖的前因後果。而白晶晶一路聽著，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忽然睜大了一雙眼，試探著問道：“你說，你們是為了給人療傷才想要百年道行的妖精內丹？” 文素點點頭，回答她：“是的，玄門門主的侄女受了傷，引出了她自胎裡帶出的妖毒，解毒的方法倒是不難，難的是需要妖丹做藥引。說起來，這還是初到玄門那時的事兒，那天……” 說到這裡，文素忽然間就啞了聲音，不光她，包括曲清染和當事人白晶晶，三個人同時想起了“屠妖事件”的真正根源。 白晶晶捂了捂自己的額頭，皺眉承認道：“想來是不會有錯了，第一次夜襲玄門的人，也是我，你說的那個受傷的姑娘，多半也是我害了她。” 聽了白晶晶的話，文素默默的在心中把思緒一捋，如此倒也對得上號了——白晶晶夜襲玄門誤傷董燕兒，董燕兒需要妖丹做引，玄門弟子和她們一行人便出來捕獲妖丹，可妖怪們又怎麼可能乖乖束手就擒？結果自然全都是拚得傷亡慘重的結局。 可是……她怎麼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