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弄情(1 / 2)

康熙四十五年

正月初六八爺府

冬日午時的陽光雖透著暖意,卻化不去滿目的蒼茫,被仆役們打掃乾淨的院落,沒了雪色的潤澤,顯得異常空曠。

八阿哥與阿爾鬆阿坐在堂前,麵色俱是略微沉重。

阿爾鬆阿抿了口熱茶,語氣疑惑道,“四貝勒此番也是神來之筆,平白計較聖上的一句話,倒不怕落得個大不敬的罪名。”

“兄長將此事想得簡單了,”八阿哥輕歎了口氣,“我隻怕正如王鴻緒大人所料,皇阿瑪此前一番論及各皇子的話,不是無緣無故說出來的。”

“貝勒爺是說,”阿爾鬆阿眯了眯眼,“皇上確實有意提拔四貝勒?”

“沒錯,”八阿哥低頭慢慢刮著茶末,“皇阿瑪已命起居官,劃掉了那句言四哥‘幼時,微覺喜怒不定’一語。當下情勢,群臣保奏一事未得處置,二哥也沒能立時搬回毓慶宮,皇子間可為前途未卜。皇阿瑪與四哥這一來一往,怕要在朝臣間傳為美談了。”

阿爾鬆阿聞言,斂眉思索片刻道,“若果真如此,於貝勒爺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哦?”八阿哥微揚眉梢,看向阿爾鬆阿道,“兄長何出此言?”

阿爾鬆阿彎了彎嘴角道,“貝勒爺得群臣保奏一事,還未有結果。此時,若四阿哥得朝臣關注,多少能減輕貝勒爺身上的壓力。”

“話雖如此,”八阿哥眉頭緊蹙,“四哥這個人可不簡單,若當真讓他入了皇阿瑪的眼,以後怕是比大哥還要難纏。”

“這一點,貝勒爺大可放心,”阿爾鬆阿壓了壓嗓子,“您彆忘了,眼下太子可是要出鹹安宮了。四貝勒若是有心爭儲,與太子的衝突就是難免的。到時,隻要咱們在背後稍加助瀾,這四阿哥怕就是第二個直郡王了。”

八阿哥聞言抿了抿唇,一手將茶碗放在桌上,眸色滲出暗光,半晌沒再言語。

隆科多私宅

阿依達跟隨仆從進了書房,隆科多正倚在榻上看一冊古卷,一個俏生生的紅裙麗人兒抿著嘴角坐在另一邊,見到阿依達燦然一笑,沒有絲毫避諱的意思。

阿依達見怪不怪地衝隆科多一俯身,“主子,暢春園又傳來消息,康熙爺應了四貝勒的要求後,又傳諭諸皇子、眾王公大臣,言前拘禁太子胤礽時,並無一人為之陳奏。惟四貝勒性量過人,深知大義,屢為太子保奏。似此居心行事,洵是偉人也。”

隆科多手上微微一僵,抬起頭道,“四貝勒是如何回應的?”

阿依達低了低頭道,“四貝勒自是不敢仰承,推說並未替太子保奏,隻是轉述其言,不堪聖上誇讚。”

隆科多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我心裡有數了,你派人多盯著點兒四爺府和八爺府,有什麼事兒儘快向我稟報。”

“是,奴才領命,”阿依達行禮而下。

隆科多眉目深邃,手上的古卷輕輕敲著膝蓋,尚未思索出前後因由,耳旁突兀地一聲輕笑。

隆科多由嶽父處納進的小妾四兒,一手捂著嘴角,笑得眉眼彎彎如月。

“你笑什麼?”隆科多轉過頭看向四兒。

四兒一手拄著下巴,揚著嘴角,嗓音如黃鸝般清亮,卻又隱隱帶著幾絲風情,“妾還以為爺是個無心官場的清高雅士,要跟妾在這院子裡描眉挽發、吟詩弄對到老呢。沒成想,爺也是個胸有城府,誌向高遠之人啊。”

隆科多冷哼一聲,低頭翻開古卷,不急不緩地道,“爺要是想找人吟詩弄對、白頭到老,怎麼會找你?”

四兒秀眉皺起,偏頭到一旁,一腿將炕桌踢到地上,“我知道爺瞧不上賤妾,但也不用這般折辱。無論怎樣,爺可是因著一己私心,將我這麼個無辜的女子硬生生地拽進火坑的。您心裡揣著陽春白雪,咱也指望不上什麼。但您也彆喪了良心,把人的一片赤誠全當成了良心狗肺。”

隆科多放下古卷,歎了口氣,“何苦鬨這麼大的脾氣?你想要的,爺什麼沒有給你?你放心,我隆科多雖不是正人君子,但總不是個恩將仇報的小人,斷不會讓你白白下一次火坑的。”

正月初八,鹹安宮

侍衛統領衛敏是托合齊的心腹,在太子得皇上寬宥後,由托合齊安排到了太子身邊。

“你們未免心急了些,”太子端坐在書桌後,桌上是成摞的奏折,儘管都是康熙爺批複過的,太子還是要一一看過,“本殿剛解了禁足,皇阿瑪雖有說不再複言前事,但畢竟還未讓我搬回毓慶宮。眼下形勢複雜,不知又多少對眼睛盯著這巴掌大的鹹安宮呢。”

“大人也是擔心太子爺的安全,”衛敏躬身道,“鹹安宮還有大阿哥的舊屬,現下八阿哥背後的勢力也不容小覷,就連四貝勒那兒——”

“老四的事兒我知道了,”胤礽抿了抿唇角,“老四在回暢春園當天就讓人給我送了信,雖然隻是普通的問候,但本殿也了解他的意思。皇阿瑪的心意不是他能控製的,就算他有什麼企圖,也不會先衝著我來。”

“那,依殿下的意思?”衛敏放輕了音量道。

“胤禩得群臣保奏,朝臣在九經三事殿中暗通款曲,皇阿瑪不可能一直置之不理,等年關一過,很快就會有結果,”太子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鄂倫岱、阿爾鬆阿、納蘭揆敘等人俱家世深厚,皇阿瑪不可能從重處罰。倒是工部尚書王鴻緒,進士出身,從他身上下手會比較有效果。”

“奴才明白了,”衛敏俯身行禮,“奴才這就派人通知托合齊大人。”

四爺府

福晉院裡一片死氣沉沉,四處醞釀著不安的氣氛,詩瑤、詩環時不時地出入小庫房,麵上的神情俱是惶惑不安。

“福晉,”詩瑤端著雞湯進了內室,“奴婢幫您把油花都漂淨了,您就著點兒小燒麥,用上兩碗。”

福晉端坐在榻上,撚著佛珠念完了最後一段經文,才睜眼看了看詩瑤手裡的托盤,“我吃不下,胃裡燒的慌,你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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