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遊子想回家(中)(2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3286 字 3個月前

傅希言“伺候”到夜半,才算讓這位爺舒舒服服的上床睡覺。他揉著困倦麵容,走出院子,正準備帶著小廝去小晨省那裡擠一擠,就被傅輔派來蹲守的人直接請走。

花廳裡,傅輔和傅軒都在。

傅希言去洛陽這一路走得一波三折,傅輔和傅軒雖未親眼看見,但聽著“前線”邸報,都膽戰心驚。一會兒是七公主失蹤,一會兒又是張大山下毒害人,還被贖走。

兩個家長都後悔當初沒有順傅希言的意,讓他離職,可是當傅希言回來,全須全尾地站在麵前,後悔就變成了欣慰。

玉不琢不成器,果然還是要出去經曆一下風雨,才能茁壯成長。

趁著兒子進門這段路,偷偷上下打量好久的傅輔,在傅希言望過來時,立刻端起嚴父的架子,訓斥道:“出門多日,不知家中父母記掛,竟連一封家書都沒有,若非魏大人向陛下上表,我還不知道錦衣衛裡竟有人害你!”

……破案了,告密的人竟然是他。

傅希言當初猜了一圈,甚至以為是自己保管奏表不慎,連累了魏崗魏大人,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魏崗打響了反張反楚的第一槍。

魏大人這售後服務有點過分到位了!

傅軒目光炯炯:“楚光難道沒有保護你嗎?”

傅希言想起楚少陽當初奴役他的委屈,嘴邊一扁,哽咽地喊道:“叔啊,你不知道啊,楚光這廝真不是個東西啊……”

漫漫長夜裡,月光如銀水。

幽幽燭光下,有人倒苦水。

傅希言從楚少陽刁難他,讓他做苦功開始,說到七公主失蹤,三皇子和楚光讓他去裴介鎮找人,再說到重逢“假小神醫”,簡直斑斑血淚,字字艱辛。

傅輔怔忡:“假的小神醫,這不可能!他當初還留了一個方子,太醫都說高明。”

傅希言說:“可他自己都承認了。”

“莫非……”傅軒想起了什麼,看了傅輔一眼,傅輔皺著眉,好似也想到了。

“莫非什麼?”傅希言湊到兩人中間,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傅輔和傅軒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傅軒點頭:“這事我會找人再查。”

被當做隱形人的傅希言:“……”

傅軒轉移話題:“後來呢,你為什麼不把那假神醫帶回來?”

“因為後來又發生了許多事,他不見了。”傅希言隨之講到了張大山下毒,以及他們去柳木莊的橋段。

傅輔和傅軒還在為他分析唐莊主為何示好,就聽傅希言說自己吃了丹藥後升級至鍛骨巔峰,不由一怔,須臾齊齊驚呼起來。

傅軒立刻抓著他的手腕把脈。

傅希言此次回來,他的確察覺到有所不同,還以為是飽受風吹雨打所致,如今再品,身上竟也有了武者風範。

“可是這丹藥不簡單啊。”傅希言話鋒一轉,又開始了下一段經曆。

三人秉燭夜談,直至天色將明,才將這段曆險從頭到尾說明白。

魏崗的囑托他夾在中間說了,還給他們看了那枚銅板。

傅軒接過來看了看,凝眉深思:“這圖案我見過……東市錢莊的招牌上,我給你的銀票就是這家錢莊的。”

傅輔說:“他消息費雖然不便宜,但說的都是真的。陳太妃侄子的案子如今還在刑部壓著,朝中為此各執一詞,刑部尚書有意移交大理寺,大理寺提議三堂會審,如今還沒個結果。”

傅希言說:“陛下這次怎得不包庇太妃了?”

傅輔瞪眼:“怎敢揣摩上意?膽肥兒了你。”

傅希言撇撇嘴,抖抖腿:“對了,你和叔叔是不是升職了?”

升官發財本事人生樂事,但看傅軒和傅輔的表情,並不太愉悅。可傅希言明明記得自己離開鎬京之前,傅軒還為了羽林衛指揮使的位子,和楚光鬨得急赤白臉,十分難看。

不過他們的臉色也印證了他心中預感,這份殊榮的背後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傅軒說:“你此次回來,多半要進入官場,有些事也該與你說明白了。”

“等等,”傅希言急忙打斷他,“你們還記得離開鎬京之前,我們有個約定的吧。”生怕他們反悔,這次輪到他急赤白臉了,“說好的辭職去當掌櫃呢?你們都是當爹當叔的人了,可不許撒潑耍賴啊!”

傅輔說:“嗯,我們是同意了。但如果其他人不同意,那我們也沒辦法。”

“什麼意思?”傅希言捂著胸,隱約感覺到有個不妙的消息要從眼前親人的嘴裡說出來。

傅軒說:“兵部實缺一時難有,不便安排你爹,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先安排你的。”就是大官現在沒有,先給你家後輩安插個小的,當利息。

傅希言震驚,這就是傳說中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

可他想腳踏實地,不想升天啊!誰能把他射下來,求求他,謝謝了!

傅軒說:“你這次帶著儲仙宮回來,陛下更不會放過拉攏的機會。明日你去宮中,切記萬事小心。不管陛下將你派去哪裡,你先應承下來,不可像在家中這般肆意撒潑。”

傅希言癱在椅子上,有些頭疼地揉揉太陽穴:“你們還沒說,陛下怎麼突然間就待你們如珠如寶了?”

“……”傅輔一把拎著他的後頸,將人提起來,“坐正了好好說話。”

如今的傅希言武功已在傅輔之上,隻是老爹動手,他依舊像原來那樣,乖乖就範,不敢抵抗。

傅軒冷聲道:“陛下智計過人,他要做一件事,在做之前,誰都不知道他偷偷籌劃了多久。我不知道傅家何時入了他的眼,但他出手,是在你與楚少陽的那場比試之後。”

聽傅軒解說,傅希言才知道張中官出事竟與自己比試時的彈弓有關。

他對張中官是沒有印象的,可當他知道有一個人間接因自己而死,不免生出幾分愧疚,哪怕那人在很多人心目中死有餘辜。

連帶的,他想起為自己找彈弓的朱宇達。

曾經在腦海中一閃而逝的疑惑,此時便有了答案。他肯定地說:“朱叔不是因為酒樓鬨事才被逐出羽林衛的,是因為我。”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明明升了官,父親和叔叔看著卻不是很高興。

他們原本求職,是想當相對自由的臣子,可皇帝一頓棒子一顆棗的,這是想拿他們當打手。彆看打手風光,可乾的都是臟活累活,被犧牲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張中官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且傅家還沒有拒絕的權力。張中官的口供,將彈弓交給朱宇達的宮女都還在,隻要傅家不配合,後麵自有雷霆手段等著你。

傅希言心中憋屈:“如果我們這邊有儲仙宮……”

傅輔本來不想與儲仙宮走得太近,但聽了傅希言的故事發現,除非傅希言不是傅家的孩子,不然永豐伯府與儲仙宮鐵定綁在一塊,撕扯不開了。

傅軒看他小小年紀大大臉蛋苦苦思量,不由伸手拍拍他的頭:“遷都的餘波還在震蕩,各方都在渾水摸魚,南虞都派人暗殺勳貴子弟了,陛下不會有太大動作。”

說到暗殺勳貴子弟,傅希言想起了姐姐的那樁婚事,猶豫著問:“姐姐的未婚夫……”

傅輔歎氣:“劉家有意從族中再選一名俊才續上婚事,隻可惜了致遠。”

這個時代的女性雖不至於未嫁守節,但未婚夫慘死對女孩名聲是極不利的。傅家與劉家聯姻,本是高攀,又出了這樣的事,以後再找,隻能往下。

劉家願意另找一名子弟繼續履行婚約,是出於好意,他們自然感激不儘。不過劉家是保皇黨的中堅人物,此番應對或許也出於建宏帝的示意。

傅希言說:“那姐姐她……”

傅輔說:“難過了好一陣,近來好多了。”

傅希言:“……”也是,盲婚啞嫁的,不能指望太刻骨銘心。

傅軒安慰他:“不必太擔心。我們傅家在軍中素有威望,不是張中官這般無根浮萍可比,不然劉家也不會願意聯姻。再說,陛下如今煩惱陳太妃侄子的案子,怕是沒什麼彆的心思。”

*

建宏帝的確在思量陳太妃侄子的事。

與當初一麵倒罵陳太妃妖妃的輿論不同,這次大多數人都同情她那戴綠帽的侄子,認為他“情之所至,情急出手,情有可原”,連朝臣的態度也很含糊不清。

遠在北方邊疆的老郡王特意為此寫了兩封信回來。

頭一封還算溫和,回顧了一番陳太妃昔年對他的幫助,其中有一句“陳季向隴南王進言,說你沽名釣譽,恐有爭位之意,太妃宴請阮氏為你遮掩”,打開了建宏帝沉睡的記憶。

隴南王,太久沒聽到這個封號,竟有些生疏了。

在他成長的那些歲月裡,隴南王與雲中王光芒萬丈,為周邊的人撐起一片無邊無際的陰霾,所有皇室子弟都活在他們的陰影下,弱小,平庸,永無出頭之日。

不過……

他摸著玉璽,微微一笑。他終究是走出來了,每天挪動一點點,每天挪動一點點,趁著兩虎相鬥的機會,一舉掀翻了這兩座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大山!

見前一封信沒有起到效果,老郡王很快又寄了一封過來,措辭激烈得多。

總結下來意思就是,當初你哥雄才大略,你弟武功蓋世,都是天下知名,但我們為什麼要支持你呢,因為你仁善啊,可你看看你這些年都做了什麼!

劉貴妃心驚膽戰地看著建宏帝從輕笑到大笑,最後笑到聲音嘶啞,坐在椅子上喘氣。

他突然問:“你還記得隴南王和雲中王嗎?”

他當上皇帝前,劉貴妃是他的側妃,曾與兩位王爺的家眷往來,怎會不記得?但可能時隔多年,她有些茫然地愣了下,才說:“陛下不是追封他們為‘厲王’和‘誇王’了嗎?他們一個暴虐無道,一個華而不實,都不是什麼好人。”

建宏帝笑了笑:“這話我拿來騙彆人,你又拿來騙我。”

劉貴妃一驚,慌忙跪下請罪。

建宏帝歎息:“若是生在普通百姓家,有他們做我的兄弟,我會很自豪。”

他用“我”而非“朕”,似乎顯示此刻這位北周的皇帝陛下卸下了帝王的架子,流露出柔軟的內心。

劉貴妃抬起頭,嬌憨地說:“他們的壞話不是臣妾編出來的,都是聽來的,臣妾想,一個人說他們不好,也許還有偏差,那麼多人都說不好,那他們便真的有什麼地方不好吧。”

建宏帝笑著將她扶起:“就你辯辭多。”

他將老郡王的兩封家書都丟給俞雙喜,示意他燒了,又道:“北地酷寒,如何能讓老郡王一家都守著。若朕沒有記錯,他的幾個孫子都到了入學的年紀,不如回鎬京來,朕請名師教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