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歸來之故人(上)(2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2156 字 7個月前

傅希言頓悟而入定這一幕看到的人實在太多,自然很快傳入時刻關注他們動向的南虞皇宮之中。

秦效勳依舊是先將今日政務處理完畢,才來聆聽這些正事之外的消息。

因為烏玄音的緣故,他對武林、武功都花了些心思了解,聽說傅希言當街頓悟,眉頭微微蹙起:“朕記得傅希言修成真元之後,就再無寸進,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學廢柴,何以突飛猛進?”

自從傅希言這個名字與裴元瑾捆綁後,他的生平履曆就已經放到了南虞皇帝的案頭。他來臨安城後,秦效勳更特意取出來重新看了一遍,對其中細節,記得清清楚楚,傅希言在遇到裴元瑾之前,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柴。

裴元瑾一行人入臨安之後,一直由禮部侍郎接待,故而後續動向也都由他繼續跟蹤。

不過他到底是個文臣,對皇帝提出的問題也隻能按照自己的邏輯來推理:“聽聞裴元瑾的功夫很特殊,唯有吞服混陽丹的人,才能與其雙修。恰好,傅希言與裴元瑾同進同出,生活起居一如普通夫妻,臣大膽揣測,或許兩人正在雙修。”

秦效勳也不是沒這麼想過:“可我聽大先生說,裴元瑾的武功依舊停留在入道期。”

禮部侍郎也有解釋:“或許他想和傅希言齊頭並進?”

秦效勳覺得有些道理,便將這個問題擱置了:“他們昨日買了什麼東西?”

禮部侍郎道:“柴米油鹽、布料……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看著像是要在這裡長住。”

就憑幾天前裴元瑾敢對自己下狠手,秦效勳就不相信他會乖乖選擇留下,可是問禮部侍郎等於問道於盲,浪費時間。

他揮揮手,讓人退下,又叫來小黃門,讓他去請大先生。

身邊這個小黃門,就是與傅希言對打時,露出長爪的那個,也是靈教派來保護他的四大護法之一,名叫金探。入宮後,就入鄉隨俗地改成了“小金子”。

另外三名護法,兩名與裴元瑾對戰時受了重傷,現在還躺在床上修養,餘下的那名老者是護法之首,人稱魏老。

他年輕時是山賊頭子,後來靈教崛起,被南虞封為國教,幫著朝廷四處剿匪,他見勢不妙,果斷帶門下投奔,由於武功不俗,被收下了。他憑借著當山賊時積累的人脈,領著靈教滅掉了很多綠林同道,一路攀升至今。

不過他身上匪氣很重,皇帝並不喜歡,所以沒有安排貼身護衛。

小金子一路小跑著去請人,沒多久,依舊戴著有些可笑的福娃麵具的宋旗雲便迤迤然地走進來。比起北周建宏帝王昱,他對秦效勳的態度要隨意一些,大概在心裡把他當做了一個孩子,沒太多防備,也沒太多敬意。

這種態度秦效勳登基前見過太多,也很習慣。他能夠走到今天,已經有了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有時候,彆人不太把你放在眼裡,反而是一種優勢

若有一天,他和北周的王昱能坐下來談談,或許會發現很多共同之處。

不過兩者區彆也很明顯——王昱被忽視是因為頭上壓著兩個優秀的同輩,而秦效勳是因為年紀太小,這種區彆就造成了前者極度自卑又自傲的彆扭性格。

秦效勳則很清楚,自己一天天長大,彆人就會一日日重視自己。就像現在,他已經親政了,朝中大臣們便自然而然地將他視為君主。宋旗雲這種不經意間透露的輕視,反倒令他有種安全感。這樣即便對方想要對付自己,也不會太花心思。

“有件事想請教大先生。”

“請講。”

秦效勳說:“朕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大先生主動出擊,將裴元瑾和傅希言一行人拿下。”與裴元瑾會麵後,他舉著赤龍王將兩人串成糖葫蘆一步步走來的畫麵始終在他腦海中盤旋,令人坐立不安。

他思來想去,這樣危險的人物還是控製在手裡最安心。

宋旗雲說:“陛下不怕得罪儲仙宮?”

秦效勳微微抬起下巴,帶著幾分桀驁地說:“朕不是王昱。朕內有靈教,外有大先生與莫先生相助,若還要怕區區一個武林門派,那這皇帝未免也當得太窩囊了些!”

“對方未有異動,陛下搶先下手,隻怕適得其反。”

秦效勳說:“朕不信一往無前的裴元瑾會束手就擒。他逛街買東西或許是為了混淆視聽,讓我們誤以為他已經放棄逃走,可能此時正秘密謀劃著什麼,朕不能坐視不理。大先生出手,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讓他焦頭爛額,無瑕他顧,也算完成了目的。”

宋旗雲對他另眼相看。

這個小皇帝手段雖然粗暴簡單,像個流氓,但魄力比北周建宏帝要強。

他想了想,說:“陛下稍安勿躁,據我所知,靈教另有安排。”

他見小皇帝沉下臉,便道:“或者陛下動手前,先知會一下靈韻宮。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勁兒總要往一處使才好。”

這句話不知哪裡觸動了小皇帝,眼底隱隱的怒色改為淡淡的羞澀。

他極老成地點點頭:“大先生言之有理。”

當下派了宮人送了封厚厚的信過去。

信中大部分都是他這幾日寫下的日記,烏玄音不喜歡寫,但很喜歡看,說比話本有趣,他便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

信很快就回來了。

隻有短短兩個字:等著。

縱使這樣,也使他高興了很久。

不過反複看完之後,心裡剩下的是更大空虛。

他想:他可以等,一直等,卻不知還有多少時間能這樣等下去。

*

傍晚,才城門關閉之前,一輛馬車低調地駛入了臨安城內。盤查嚴謹的城門衛看到對方身份牌後,恭恭敬敬地讓開路,將人迎了進去。

臨安是南虞國都,進出顯貴不知凡幾,能得到這樣的待遇,說明馬車裡人起碼是正三品的官員,甚至更加尊貴顯赫。

馬車進城後,依舊不疾不徐地走著,絲毫沒有因為天色將晚而加快速度。

它路過客棧,路過酒家,一路行至西湖邊,然後繞著走了半圈,在一樁普普通通的民宅前停下。駕車的車夫敲了敲門。

門咿呀一聲開了。

開門的是小桑。

因為話多,他被潛龍組一致推舉做了門房。不過訪客不多,所以他的專長並沒有得到發揮。

“你是誰?來找誰?為什麼傍晚才來找?”

半天沒找到人說話的小桑可憋壞了,一口氣說了一長串,對方愣了下,拿出一塊令牌。

小桑認出一麵寫的是“靈教總壇”,背麵寫著“代教主行事”。在靈教,這塊令牌差不多就是等於裡的“如朕親臨”了。

小桑說:“就算是靈教代教主,至少也要表明身份說明來意吧?”

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有些擔心。烏玄音,宋旗雲,莫翛然,秦效勳……他們在臨安的敵人隊伍已經很龐大了,再加一個班輕語——那真是債多不愁了。

車夫沒說話,隻是掀起了馬車的車簾。

小桑以為車裡的人會下來,還等了等,發現半天沒動靜,不禁伸長脖子去看,看清裡麵的人之後,頓時一怔:“這是誰啊?”

一句話說得車夫也愣住了。

車夫看看車裡的人又看看小桑,似乎在疑惑他怎麼會不認識。

還是馬車裡的人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用極輕極嘶啞的聲音說:“風部,譚不拘。”

*

小桑加入棲鳳組之前,一直待在陝西電部戚重的手下,自然沒見過鎬京風部的主管事。

不過譚不拘是譚長老的兒子,裴元瑾小時候見過幾麵,自然是認得的,見他虛弱的模樣,心中湧起一股不可遏製的怒意。

他本以為譚不拘落入靈教最多隻是做客,對方沒有理由痛下毒手,可他還是太高估儲仙宮對武林各派的威懾力了。

或許是從裴雄極帶著長老們閉關起,又或許更早,在儲仙宮圍殺傀儡道失敗,與天地鑒分道揚鑣起,這個曾令無數武者仰慕、敬畏的龐然大物便在一步步失去它該有的威懾力——至少在漸漸茁壯成長為新一代龐然大物的靈教麵前。

畢竟,儲仙宮的南虞分部實在不上台麵。

他讓人請大夫給譚不拘驗傷,皮外傷暫且不說,武功也被禁了,還中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毒,大夫說,人還能喘氣,就是奇跡。

譚不拘充分展現了何謂生命力頑強。大夫開了幾帖溫補的藥,他精神立馬就好起來了,然後嘴巴就閒不住了,開始吹噓自己被靈教抓住後英勇不屈的事跡。

“他們知道我爹是長老,就一直問我,他們閉關做什麼。嗬,我要是知道,我就是長老了。”

小桑一邊替他上藥,一邊給他捧哏:“那他們可真是不長眼。”

“誰說不是呢!我都想好遺言了,就一句話,老子沒白活!”譚不拘說得有些激動,立馬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咳出了血。

裴元瑾說:“閉嘴待著。”

彆人都怕他,可譚不拘不怕。他年長幾歲,眼裡的裴元瑾就是個彆扭的弟弟:“可彆,牢房裡憋著不說,現在讓我說咳,咳咳,說個痛快吧!”

傅希言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要嘴不要命的人,歎為觀止。

裴元瑾說:“送你來的車夫是個啞巴?”

譚不拘歎氣:“不但是啞巴,還是個聾子。”

小桑突然明白,為什麼他看到自己的第一眼,眼睛裡有光,大概是因為……自己會講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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